見到馮紫英進來,妙玉才一下子鬆了一口氣,咬著嘴唇過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平素妙玉見著馮紫英也隻是淡淡點頭打個招呼,要麼合十作揖,要麼福一福,連馮紫英都搞不明白這個已經二十出頭的女人究竟在想什麼。
你說她真有心要禮佛修禪吧,這吃穿用度卻是格外講究,甚至比黛玉她們都還好;你說她還仰慕紅塵麼,卻還成日裡就蹲在這櫳翠庵裡,和園子裡除了岫煙外的其他人都不親近,也不怎麼往來,便是黛玉那邊,除了節日,其他都是要請才去,平素是不肯踏足瀟湘館一步的。
馮紫英不清楚這個智商情商都堪憂的女子究竟打算乾什麼,但是今日之事隻怕把她嚇得不輕,要知道她老娘也是被打入教坊司之後才被林如海梳攏了,生下了她,現在又親眼目睹此等厄難,估計又得要心有餘悸了。
“妙玉,走我這邊來吧。”馮紫英點頭示意,妙玉趕緊來到馮紫英身後,囁嚅了一陣才道:“佛堂裡無甚值錢東西,但是我屋裡還有一些物件都是我母親留給我和妹妹贈送給我的東西,卻不能丟了,……”
馮紫英瞥了一眼身旁的邱姓番子。
邱姓番子無奈地撓了撓頭,“馮大人,這等事情,小的也做不了主,還得要趙大人來分派,……”
“我知道,你先讓人把這些物件封在一間屋裡,不忙登記,等......
我和文昭交涉之後,若是他還是要登記,那邊按照他說的做便是,如何?”馮紫英平靜地道。
邱姓番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要求不過分,隻是要求先封著,暫時不登記,因為一旦登記之後再要撤銷,就很容易授人以柄,至於說後續怎麼來定,那是上司們的事情。
邱姓番子走過去和一個帶頭的番子一陣耳語,那人點了點頭,便去吩咐了一番,於是妙玉住那間屋子便被封了起來。
“小邱,我這內人不在你們名單之列吧?還有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叫什麼?玉官和寶官吧?”馮紫英隨口問道:“那我讓她們跟著我先走了,瑞祥,你留在這裡。”
早知道賈家難逃一劫時,馮紫英便讓紫鵑和鴛鴦提前做準備。
像跟著黛玉、妙玉和岫煙的小丫頭,尤其是那原來從姑蘇那邊買來的十二個小伶人,後來戲班子解散分彆給了諸位姑娘們,黛玉、妙玉和岫煙都分得有,便讓鴛鴦和紫鵑提前把她們的賣身契悄悄給換了,轉到黛玉、妙玉和岫煙手上,這樣她們三人脫身時,也不至於有什麼麻煩。
不過馮紫英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過分,你不能把探春、惜春、湘雲身邊的這些丫頭賣身契都給轉了,那龍禁尉這邊就不好交代了,得讓大家都說得過去。
全身哆嗦如篩糠一般的兩個小丫頭何曾見過這等陣仗,聽得可以跟著自家姑娘脫身,這才緩過氣來,那臉色比昨日飄落下來的雪都沒甚區彆,此時的妙玉已經稍稍緩過勁兒來,跟在馮紫英身後小聲道:“岫煙妹妹那邊……”
“這事兒我知道了,耀青你帶她們出去,我先去瀟湘館,再去蘆雪廣,……”
馮紫英卻有一個不太好的預感,如果隻是牽扯賈政的事兒,邢岫煙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如果是賈赦出事兒,作......
為邢氏的外侄女,就不太好說了,尤其是邢岫煙的父親和邢氏是兄妹,而且經濟上有無牽扯,這都不好說。
走出櫳翠庵,馮紫英看著吳耀青帶著三女離開,這才籲了一口氣,徑直繞過怡紅院,往瀟湘館走去。
在翠嶂處,迎頭碰上從正院門進來的趙文昭。
看見馮紫英,趙文昭就忍不住苦笑,“馮大人,您這是何苦來哉?這園子裡可不隻有我們龍禁尉,西城兵馬司,都察院,刑部的人都在,您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麼?您吩咐的事兒,我記在心上,會替您辦好,你這來了,反而容易遭人詬病啊。”
馮紫英迎上,笑了笑,“這事兒我知道,為難你了,不過我若是不來,這心放不下來。我也知道會被人攻訐,我認了受了,都察院要來調查,我也受著,但還得要來。”
“你這是何必呢?”趙文昭是很看好馮紫英的前程的,在他看來這種事情,自己親自出麵就顯得太過孟浪了,哪怕你派一個人悄悄來也好啊,西城兵馬司的人好說,但都察院和刑部的人就不好說了,捅出去,肯定會引來朝中非議的,於前程有礙,太不劃算。
“來都來了,攆我走也一樣了,櫳翠庵這邊事兒你知道了,無非就是我一個媵的私人物件,和榮國府沒關係,你可以讓人審查,我姓馮的還不至於去占賈家這點兒便宜。”馮紫英和趙文昭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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