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斷漕運?”閻鳴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漕運不是早就斷了麼?”
“不是阻斷通往京師的漕運,而是中斷輸往山東的漕運。”賈雨村歎息不止,“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兒?都在說收買陳繼先是南京這邊兒乾得最漂亮的一出,原本京師那邊是用來對付南邊兒的暗子,現在卻成了南京這邊的後盾,大家都欣喜若狂,覺得憑空多了一份助力,可是這陳繼先胃口不小啊,才要了五十萬兩銀子,說是給下邊將士的安家費,現在又張口要八十萬是用來征募兵士,購買軍械,而且還要南京這邊運糧,……”
閻鳴祥吃了一驚,“這未免胃口太大了,淮揚鎮才幾萬人,能不能打不說,卡在徐州這個要地上,可真的有點兒棘手了,這廝究竟是真心投靠南京這邊,還是待價而沽,甚至是朝廷那邊故意安排來的內應?”
“這誰知道?”賈雨村搓揉著臉頰,“湯賓尹一直以把淮揚鎮收服了為邀天之功,所以視為自家當了首輔之後最大的功勞,容不得彆人質疑,所以賈敬這一來就捅了他的腰子了,在朝上大罵,賈敬雖然態度有所鬆動,但是卻說拿不出八十萬,最多給三十萬,鬨得烏煙瘴氣,……”
閻鳴祥心中也有些發涼。
他之前一直很看好南京朝廷,因為在他看來,隻要斷了漕運,京師朝廷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京畿之地隻怕連三個月都熬不過去就得要大亂,但現在一個月快要過去了,似乎京師那邊很是穩得起。
特彆是在牛繼宗和孫紹祖在攻占了大半個山東之後,居然還是沒能撼動京畿的局麵,這就太讓人吃驚了。
現在從各方麵得到的情報顯示,朝廷不惜調動了三邊四鎮的西北軍精銳東來,另外又在積極從薊鎮和山西鎮中抽調精銳組建了北線軍團......
,這樣從一西一北兩個方向形成夾擊之勢,雖然這還隻是一個趨勢,但是一旦形成了夾擊合圍,那山東就危險了。
宣府軍和大同軍能抵擋得住這十多萬大軍的進攻?特彆那是在山東,不是在江南,如果沒有運河的補給,閻鳴祥可不認為牛繼宗和孫紹祖能在山東站穩腳跟。
當然,最終的結果還是要一戰之後才能清楚,如果牛繼宗和孫紹祖能擊敗朝廷大軍,那麼山東局麵能夠維係,而京畿局麵可能就會頓時倒轉,現在的京畿局麵更多的還是建立在民眾認為朝廷大軍能夠輕鬆擊敗宣府軍和大同軍收複山東的預期之上的,一旦這個預期反轉,那就完全是兩回事了,沒有人會一條路走到黑。
“那最終南京這邊會怎麼做?”閻鳴祥再問道。
“估計還得要給,賈敬在犟還能犟得過湯賓尹?真要惹惱了陳繼先,斷了山東那邊補給,牛繼宗和孫紹先還不得鬨翻天,萬一影響到山東大局,那豈不是給朝廷送助力麼?”賈雨村歎了一口氣。
“可南京戶部不是拿不出來銀子了麼?”閻鳴祥摩挲著下頜,“賈敬又變不出銀子來。”
“變不出那就加賦稅或者朝揚州鹽商、寧波海商借唄,還能怎麼著?”賈雨村冷笑。
“那豈不是要讓這些鹽商、海商還有那些士紳跳腳了?”閻鳴祥有些怔忡地道:“當初江南士紳之所以對朝廷不滿,不就是因為覺得朝廷賦稅太重麼?現在南京這又同樣重演,那……”
“嗬嗬,那就沒辦法了,也許打贏了朝廷就會好些吧,現在麼,也隻能忍受了。”賈雨村皮笑肉不笑,他就是湖州人,隻不過是窮苦人出身,素來對自己家鄉那些士紳不感冒,深知自己家鄉那些士紳的德性。
“就沒想過向海通銀莊在金陵、揚州和蘇州的分號借銀子?”閻鳴祥也想到了......
這一點,“聽說朝廷那邊都在向海通銀莊借銀子,南京這邊不會想不到吧?”
“肯定想過,但是海通銀莊總號在京師,大額度借貸要經過京師,而分號都隻有少量存銀,多是用票據流動,你找誰借?”賈雨村覺得這可能會是朝廷獲得勝利的關鍵。
朝廷可以源源不斷地向海通銀莊借銀子,可以以賦稅作抵押,但是南京這邊去找海通銀莊這邊分號,得到的回答卻是十萬兩以下可以,但超過十萬兩,就需要京師總號批準,可十萬兩對偌大一個南京朝廷來說是杯水車薪,意義不大。
“現在南京號、揚州號、蘇州號這些海通銀莊分號據說存銀都不超過八萬兩,因為按照海通銀莊的規矩,大額提現需要提前預約,比如一萬兩需要提前一天,三萬兩需要三天,五萬兩需要十天,十萬兩以上需要二十天到一個月,所以朝廷便是想打什麼主意,都難以得逞,為一二十萬兩銀子作這等事情,也要考慮劃算不劃算,要知道這海通銀莊最大的一群股東就是皇室宗親,就算是義忠親王日後登基,也不可能不認這些親戚們了吧?”
賈雨村的解釋終於讓閻鳴祥明白過來,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難怪這海通銀莊要選皇室宗親作為股東,卻還有這樣一個妙用,端的是好算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