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如此嘔心瀝血殫精竭慮,但是很多時候都還隻能做不能說,甚至不少功勞都還需要讓給彆人。
比如在榆關和嶽婆港設立的糧倉,囤積了大量糧食,這份功勞就得要讓給魏廣微和練國事。
又比如像遣人南來和揚州鹽商、洞庭商人、寧波海商等人交涉,希望他們繼續給予朝廷發賣大計以支持,甚至可以采取匿名方式來完成,這也是他給戶部黃汝良的建議,後來黃汝良便說一客不煩二主,讓馮紫英幫忙張羅,馮紫英也沒法推拒。
再比如聯絡內喀爾喀人,兵部讓自己負責協調,結果又把葉赫部牽扯進來,越弄越複雜,但是這都是對朝廷有利的,不辦還不行。
馮紫英自己都覺得自己似乎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成為朝廷裡邊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了,雖然本職工作仍然是順天府這一攤子事兒,但是戶部也好,兵部也好,甚至刑部事務,都時不時會牽扯到自己。
尚書侍郎們動輒召喚自己去七部公廨那邊去說事兒,一說就是半日,甚至內閣諸公有時候也會把自己叫去說話,征詢意見,這在旁人眼中簡直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對馮紫英來說卻已經成了幸福的煩惱了。
自個兒本職事務辦不好,卻去管那麼多閒事兒,到最後順天府這邊出了亂子,不知道這該算誰的?
好在範景文和賀逢聖終於到任了。
這年頭可不興什麼吏部官員送你上任這一說,吏部下了公文,然後各自去吏部報道說了話,然後徑直來順天府衙,然後就是自己帶著幕僚師爺長隨這一類的角色,拿著公文去走馬上任就行了。
當然順天府衙裡也會提前和這些州縣衙門打招呼,這樣讓下邊也有個準備,但是對於這些赤手空拳孤家寡人走馬上任的新官們來說,這都是一大挑戰,能不能在各自地盤上坐穩玩轉,那......
就要看各家本事了。
“好了,也彆惴惴不安的模樣,順天府的情形總比當初我去永平府的時候強吧?”馮紫英招呼著範景文和賀逢聖入座,待到茶送上來,隻剩下他們三人,這才坦然道:“若是局麵一片大好,怎麼能顯出你們的本事?都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越是朝廷局麵艱難,越是能證明一個人的本事,現在順天府就是這樣,若不是咱們同學一場,我也不會主動去邀請你們,……”
“紫英,我們知道你的好意,要不我們也不會一咬牙下來,但你這一來就給我們說了一大堆麻煩事兒,樣樣都是棘手燙手的活兒,我和克繇之前可是半點經驗也無,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啊。”
範景文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臉上愁色不減,“大旱,流民,白蓮教,水匪,劣紳,而且還麵臨著明年要供應大軍南下的夫子和糧草,我聽著頭皮都麻了,克繇,你呢?”
“夢章,伱就是河間人,對這邊情況熟悉,我呢?兩眼一抹黑,啥都不了解,而且水匪隻有東安縣才有好吧,大城縣那邊得勝澱現在都成了半沼澤了,好生開發一番,還能成為萬頃良田,可三角澱呢?挨著天津衛,就這麼任由水匪橫行,怎麼天津衛軍也能不聞不問?”
賀逢聖也是用手搓著臉,連連歎氣。
聽的得二人這麼說,馮紫英忍俊不禁,還說這二人沒上心呢,自己隨便說了兩句,這兩人就暴露了,早早就已經對兩縣的情況做了解了,看樣子也是花了一番工夫,否則怎麼對得勝澱和三角澱的情況如此清楚?
“克繇,你這可是在我麵前裝樣了啊。”馮紫英似笑非笑,“三角澱的情況我不信你不清楚,湖匪是些什麼人,大家心知肚明,隻要能吃飽飯,誰願意去乾湖匪?再說了,天津衛那邊,衛河今冬還會繼續疏浚,大沽也在擴建需要大量勞動......
力,旱情固然嚴重,但正好能讓這些以往可能變成災民的人找到一碗飯吃,直接上河堤或者大沽去疏浚河道,或者修碼頭,保證有他們一碗飯吃,怎麼樣?”
“當真?”賀逢聖眼睛一亮,“這修碼頭和疏浚河道的花費不會是縣裡出吧?”
“嗬嗬,我和戶部、兵部那邊有過協議,疏浚河道是由戶部出一部分,府裡也要承擔一部分,大沽港那邊未來可能要成為登萊水師常駐地,所以兵部會出一部分,另外山陝商人對大沽港也很感興趣,準備在大沽以及大沽北邊的北塘都修建碼頭,以方便海運直接駁接進入內河,……”
馮紫英既然要把賀逢聖和範景文要來,自然也要給對方一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