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老奴說的話可能有些直截了當,但是當下的情形就是這樣,若是祿王恭王真的入主大寶,恐怕並非士人之福啊。”裘世安語氣也放緩下來,“老奴相信大人能夠明白這一點。”
“裘總管,你倒是對我們士人心態了如指掌啊,的確,沒誰喜歡看到元熙三十年之前的那種情形,那違背了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的規矩製度,若是皇上都獨斷專行了,那還要內閣做什麼?如果遇上一個獨斷自負而不受製約的昏君,那大周江山豈不是要就此葬送,不客氣地說,當下南北對峙的糟糕局麵,也就是當年太上皇種下的禍因,若非是他對江南太過寬縱,焉能讓這些江南士紳如此猖狂,竟然覺得可以對抗朝廷了。”
裘世安覺得自己說話已經夠放肆大膽的了,但自己是內侍,隻有兩人,便是說了些過頭話,也不怕。
但是這一位可是士林文臣,居然也敢這般肆無忌憚,這就不能不讓他心折了,越是敢於說這種話的,說明對方越是有所仗恃,他可是了解馮紫英並非那種狂悖之輩,敢說這種話,就是有底氣。
“大人,您這番話也是誅心啊。”裘世安輕笑。
“嗬嗬,誅心也要看對誰,士人的態度就是如此,天子垂拱而治,並非隻是一舉空話,而是依托士人而為,這是天下百姓的意誌,便是天子亦不能違逆,否則就會遭到懲罰。”
馮紫英並不懼怕裘世安會因為自己這番話就做什麼,他他若是敢去告發自己,隻會讓他自己碰得頭破血流,他也還不至於如此不智。
“行,大人,您說怎麼就怎麼,老奴可不敢和您辯論,那是不是我們現在可以談一談下一步如何合作了呢?”裘世安微微一笑。
“裘總管,在我看來,與其把心思花在蘇晟度那裡,你還不如多考慮一下其他,蘇晟度如此拙劣的表現,就算是他逃脫一死,那也再無複有翻身的機會,他和陳敬軒可不一樣,他是喪師辱國,讓朝廷陷入了險境,從上至下都對其恨之入骨,這個時候耗費太多人脈精力去幫他,意義不大。”馮紫英看著對方道。
裘世安皺起眉頭,“可若是失去了蘇晟度,現在顧秉謙和魏廣微他們也退縮了,仇士本更是避之如虎,福王禮王如何能上位?”
“裘總管,讓一個人脫下棉衣,是下大雪更好呢,還是出大太陽呢?”馮紫英笑了起來,“若真是蘇晟度大獲全勝,執掌大軍,顧秉謙和魏廣微他們又在朝中搖旗呐喊,聲勢大振,您覺得朝中諸公會讓福王禮王監國麼?”
裘世安眼睛一亮,下意識地摩挲著光生生的下頜。
“示之以弱,有時候才能有所收獲啊。”馮紫英意味深長。
“大人的意思是我們什麼都不做?”裘世安還是覺得這樣有些不可思議。
“裘總管,你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的命運徹底綁在某一人身上呢?”馮紫英語氣越發耐人尋味,“無論是福王禮王還是恭王,你該知道決定他們命運的不在宮中,而在朝中,您要做的不是去尋找誰來幫他們,支持他們,而是應該去引導他們來主動向朝中諸公的態度靠攏才對,要讓他們明白這個道理啊。”
裘世安一怔之後,陷入了沉思,他似乎聽出了馮紫英話語中隱藏的含義,遲疑著問道:“大人,您這是……”
“我沒什麼彆的意思,或許福王禮王是諸公心目中比較合適的人選,但這裡邊變數也很多,他們未必就能走到最後,你現在的情形就是被他們牽著跟隨他們而動,我覺得這顯得太被動了,你為什麼不能做一個主動的引導者呢?福王禮王固然如此,壽王也未必不行,祿王恭王也一樣啊,戴權老矣,夏秉忠昏聵,周培盛怯懦,裘總管你是不是該謀求一下像三十年前的戴權的做派呢?”
馮紫英的這番撩撥讓裘世安怦然心動,但是又立即冷靜下來,搖了搖頭:“大人,您這太誇讚老奴了,老奴可沒有這等本事,……”
“你現在沒有這等本事,但是如果和朝中諸公合作,未必就沒有這份本事了,一個符合大家意願的皇上,相信可以讓大家都滿意,我的意思你明白麼?”馮紫英看著若有所思的裘世安,語氣越發溫和,充滿深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