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這元春的心思的確很敏銳細膩,一下子就能猜測出自己的心思想法,馮紫英內心不無愁苦地想著
可你元春難道就願意如一棵枯樹野草般在宮中慢慢枯菱老去?你不也盼著哪怕是曇花一現,起碼也能在宮中揚眉吐氣一番麼?
現實的狀況就是如此,你賈元春沒兒子,你封貴妃的時候永隆帝就已經戒絕女色,不僅僅是你賈元春,包括和你一起封妃的吳、周、鄭幾位貴妃不都是心知肚明,就是來做一個擺設點綴,或者說看著伱們娘家還有點兒可用之處麼?
你從進宮到封妃,都是你們賈家一手操辦,怎麼現在走到這一步,卻好像成了我的不是,是我造成這一切的感覺呢?
女人憤怒的時候最好不要去試圖和她辯駁,那隻會自取其辱,馮紫英明白這一個道理,尤其是元春還是這樣一個打不能打,罵不能罵,隻能看著的燙手山子,馮紫英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否明智了,
早知道有這樣的麻煩,自己就懶得操這個心了,裘世安那邊的渠道固然重要,但是自己要想從宮中另尋門道,也不是做不到。
鄭貴妃那邊因為夜殺案搭上的線不是不能用,隻要自己稍微暗示一下,鄭家那達隻怕還不屁顛屁顛跑來主動交好?
還有郭沁筠不是也通過周培盛周德海叔侄來拉攏交好自己麼?一樣可以在其中派上用場,隻不過稍微麻煩一些罷了,
本想廢物利用,把元春用起來,現在看來卻似乎招惹了一個不好收拾的刺蝟,
怎麼不說話了,伶牙俐齒,舌戰群儒的小馬修撰啞巴了?”元春豐腴的雙頰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潮紅,目光灼灼,幾乎要熔化一切,朱唇輕綻,貝齒如玉,“還是覺得被我說中了心事,心中有愧,難以回答了?
還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馮紫英鬱悶地佇立著,目光平視,既不回避對方,但是臉上也沒有太多的神色變化。
沒錯,自己的確有一些小心思,但是這也是符合你賈元春一直以來的想法啊。
你不是想要摻和到宮中之事去麼?抱琴不是來替你喊冤叫居,說你在宮中如何如何備受欺淩委居無比,想要不蒸饅頭爭口氣麼?
蘇菱瑤給你一個暗示,你就屁顛屁顛跑去了搖旗呐喊了,結果被棄之如敝履,現在自己給你這個機會,給表世安打了招呼,暗示你是我的人,讓你可以在宮中悄悄發揮作用了,怎麼你還不樂意了,還覺得受委屈了,怎麼就委屈你了?
馮紫英當然明白賈元春的邪火從哪裡來,不就是覺得自己好像徹底放下了那一抹曖昧,要真正從利益驅使的角度來看待雙方關係了麼?
這難道又有什麼不對?
呃,也許是有點兒不是滋味,可你賈元春是宮中人,我似乎好像還沒有膽大包天到可以在宮中為所欲為,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吧?
那可真的是在玩火了,可人人都知道玩火危險,但玩火的滋味卻吸引著無數人飛蛾撲火,自己呢,……
馮紫英想明白了這一點,心中噗噗猛跳,忍不住環顧了一下四周,還好,安靜如故,沒誰敢來偷窺偷聽。
元春也注意到了馮紫英的小動作,輕蔑地警了對方一眼:“怎麼,害怕了,後悔了,膽大妄為無所不敢的馮府丞,哦,下一步也許就是馮巡撫了,也有怕的事兒?不是你安排在這崇玄觀的麼?誰敢來捋你的虎須?
元春潑辣的一麵終於展現出來了,馮紫英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往隻見識了她雍容端莊而不乏淩厲的一麵,但今日淩厲到了極致,就變得有些潑辣驍悍了,嗯,有點兒顛畏觀感,怎麼和王熙鳳都有點兒相若了呢,更像是《紅樓夢》書中那個探春的加強版?
大姑娘,您是不是有點兒咄咄逼人了?”馬紫英搓著臉,苦笑著道:不至於如此吧,我可沒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嗯,準確的說,我不也是考慮了您的心意麼?怎麼我感覺大姑娘您卻意難平了呢?如果真的不合您的意,那就當我的提議沒有過,一切如故,好麼?
“一切如故?你是要讓我繼續過那種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生活麼?”元春踏前一步,和馮紫英隻相距不到兩步,氣息咻咻:“被人徹底無視,被人登門欺淩,被人理意汙蔑,卻隻能螻縮在鳳藻宮中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