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在這些因素聚合起來的壓榨下,實在過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起
來造反,但凡有一口飯吃,誰會冒著殺頭的風險來造反?
「大章,看來你也看到了當下朝廷的困難,但是困難源於什麼呢?」馮紫英悠悠地道:「有人說是軍費開支太大,來自北麵的軍事壓力太大,導致財政枯竭;也有的人說人口增長太猛,人多地少的矛盾越來越突出,導致百姓與士紳地主的衝突加劇,一旦遇到大災,就隻能是以暴亂來對衝;還有的人說吏治腐敗,官員和士紳勾結,壓榨百姓,百姓民不聊生;也有人說朝廷人浮於事,缺乏明確的規劃,……」
鄭崇儉笑了起來,「紫英,你覺得這是老調重彈?但你能否認這些問題是不是都在朝廷和地方上都存在,而且還很嚴重?」
「的確存在,但是這裡邊總有本末,那什麼才是最核心最關鍵的問題?」馮紫英反問:「我們需要分析,這些問題中誰才是最根本的問題,大周才立國不到百年,就走到了這一步,是不是不太正常?怎麼來避免這些矛盾演變成大問題,我覺得我們可能都需要認真思考,找出原因,並且要在未來日常事務處理中去尋找對策。」
馮紫英的話擊中了鄭崇儉。
他也是一個善於思索的人,當然明白馮紫英提出的這些問題指向了整個大周朝的體製,皇帝之下的內閣七部加都察院,地方上的省府州縣,這種疊屋架床的模式,利弊何在,是該推翻重來,還是興利除弊?
還有朝廷是不是應該有針對性的對當下南北東西存在各類問題進行一個研究,哪些方麵存在大問題,需要改進,哪些地方需要打破格局,創新求變,這些都值得好好思考探索。
當然鄭崇儉也知道自己這些人太年輕,還對整個大周中央到地方的政務並不熟悉,所以馮紫英才希望自己留在地方上從府州縣的具體事務開始,認認真真都接觸一番,未來在思考這些問題時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紫英,不得不說,你比我們都考慮得更深遠,對很多問題已經看到了,已經開始思考對策了,可我們都還有些茫然。」鄭崇儉語氣裡多了幾分佩服,「你也說服了我,我的確該在鳳翔去好好乾一番,同時也好好探索了解一番,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方略來改變一些什麼,唯一有些擔心的就是萬一你離開陝西了,換一個人來當巡撫,隻怕就……」
「放心吧大章,我估摸著我若是回朝了,這陝西巡撫可能暫時不會設了,鄭大人和李大人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鄭大人估計也呆不長,李大人是個做實事的,還有潘汝楨,都不錯,按察使司這邊張大人也不錯,起碼未來年陝西格局就是這樣,西安、延安、鳳翔,這三府是關鍵,若是君豫到西安,你在鳳翔,還有楚材兄在延安,陝西這三處要地有你們三個掌舵,那便穩當了。」
馮紫英的話也把鄭崇儉逗笑了,「紫英,我隻是一個同知,何來掌舵一說?做好自己本分事兒就行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當同知沒錯,但要知道同知一項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協助知府做好各項事務,我在永平府當同知,在順天府當府丞,都是要以知府府尹的心態去考慮問題,幫知府府尹考慮問題周全一些,沒壞處,給他們建議,他們不接受是他們的事,但是我們心要用到。」
馮紫英的態度很鮮明了,不想當一把手的官員就不是好官員,但你要想當一把手,那麼就要隨時設身處地地從一把手角度來考慮問題,不能隻圖自己本職工作這一塊,那就太狹隘了。
被馮紫英這麼一說,鄭崇儉也無話可說,難道說自己不想當知府,不想更上一層樓?那太虛偽了。
想了一下,鄭崇儉才又道:「紫英,你現在是一省巡撫,站的位置,考慮問題角度也不一樣了,我方才聽你的口氣,已經有點兒閣臣的口吻在說事兒了,我還真有些好奇,你比我們還小幾歲,怎麼就能想得這麼深
遠?開海之略你提出來,發展煤鐵軍工你籌劃,這大規模引入土豆和番薯,也是你一力推動,連徐大人都沒能推動,你做到了這固然有陝西民亂的緣故,可之前幾年山陝河南和山東不也一樣旱情嚴重,怎麼就沒有那個敢來嘗試一下,還得要你來,我就不明白了,都在書院裡讀書,怎麼你就和人不一樣呢?」
這話問得沒毛病,青檀書院這麼多人,也就隻有馮紫英這樣一個絕才驚豔的角色,連練國事都遠遠不及,其他人更不用說。
現在馮紫英才二十出頭就已經做到了很多進士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位置,入閣拜相似乎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難怪鄭崇儉他們無比感慨,甚至連忌妒的心思都生不出來,實在是差距太大,沒法忌妒。
對此馮紫英也隻能瀟灑地聳聳肩,笑一笑,他能怎麼說?說自己是穿越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