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幾乎是暈暈乎乎地回到自己住處的。
她完全無法相信秦可卿已經蛻變成為這樣一個人。
半年前那個和自己相談甚歡,相交默契的女子到哪裡去了?
回想起當初自己和秦可卿在獄中同病相憐,尤其是探春、惜春和李紈她們得以保釋出獄之後,獄中幾乎就是剩下她們倆,這一路行來到陝西也是關係日益親近,很有點兒推心置腹的味道。
到後來自己甚至連與馮紫英之間的私情都沒有隱瞞,而秦可卿也沒有避諱她對馮紫英的複雜感覺,這讓史湘雲更是覺得秦可卿是一個可以交心的閨蜜了。
隻是沒想到這半年來秦可卿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鑽了牛角尖,一味隻想著如何脫罪求保,甚至和水家穆家幾個女人攪和在了一起,而想出的辦法竟然是想要構陷馮紫英,用來讓馮紫英入彀,最終達到迫使馮紫英替她們想辦法脫身。
最開始史湘雲隻是覺得這太荒唐,以為秦可卿她們不過是異想天開,但是到後來看到她們成日裡嘀嘀咕咕,似乎還真的有點兒想要付諸實施的架式,這才有些著忙。
但她又不能把這種事情告知馮紫英,一旦馮紫英知曉,怒而發作,隻怕秦可卿她們這一輩子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隻能旁敲側擊的提醒和規勸、警告,但是很顯然這個時候的秦可卿是聽不進這些話了。
今日這一番攤開來的對話,讓史湘雲意識到了一點,她已經和秦可卿她們不再是利益共同體了,在未來的命運前途上她們已經不是一條船上的人,也不再具有合作的前提了。
在秦可卿看來,自己已經是得了馮大哥的承諾,早晚都會脫罪回京,甚至要嫁入馮家,得一個好的歸宿了,而她們卻是如無根浮萍,也許馮大哥一回京,她們就可能會淪為被這本地官吏淩辱踐踏的獵物,所以她們才不肯就此罷休,無論如何也要尋找機會來搏一把。
在史湘雲現在看來,這其實好像也有些無可厚非,搏命求活罷了,當一切都可能會被人踩在腳下時,那些可憐的自尊和一切似乎都可以拋在腦後,與那些司獄司的牢吏或者能出幾個錢的商人作踐相比,選擇馮紫英作為攀附的大樹,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
她們找不到其他辦法來改變命運,卻把主意打到了馮大哥身上來,而且是用這種手段方式,這卻又是史湘雲有些難以接受的。咿隊長文的。
問題是現在自己能做什麼?去告訴馮大哥或者邢岫煙她們?好像不太合適。
想到秦可卿、水中棠和穆檀以及水甄氏穆柳氏她們要淪為那些司獄司的牢吏的掌中獵物,一輩子也許都要周旋於那些下人身下,她就感同身受,不寒而栗,如果沒有馮大哥,也許自己也是一樣。
可如果裝作不知,放任這種事情發生,也許就如秦可卿所言,若是馮紫英真的占了便宜得了甜頭,然後提起褲子不認賬,那她們也一樣無計可施,隻能認命,又或者馮紫英真的大義凜然,斷然拒絕,那看起來似乎是最好不過,可想到她們的最終結局,那一樣讓史湘雲不忍。
或者最理想的結果就是馮大哥知曉她們的難處,能儘他所能地幫她們一把,但正如秦可卿所言,馮紫英就算是真的願意施以援手,但是又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他能不計影響毫無保留地幫水家穆家這些女人麼?可能麼?憑什麼?
從內心深處,史湘雲也覺得馮紫英好色並非什麼不得了的缺點,男人喜歡女人不很正常麼?
高門大戶裡哪個不是如此?馮紫英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而且更為難得是馮紫英不是那種薄情之輩,在女人們看來濫情都比那等涼薄之輩強得多。
史湘雲甚至也隱約知曉馮大哥應該是和璉二嫂子有些私情
的,在榮國府裡時便隱約聽人說起過,隻不過府裡姐妹們都很默契地避諱這個話題,她也裝作不知,有時候她都好奇不知道寶姐姐和林姐姐她們是否知曉這一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