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久而久之,這都瞞不過人,以王家和賈家的情形,何德何能支持得起一介婦人插足這樣被山陝商人牢牢壟斷的新興暴利產業?
當時丁德居和丁德義兩兄弟就談到過說便是朝中尋常重臣都未必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因為山陝商人在北地在朝廷中的勢力和影響力很大,不會因為你某位尚書或者侍郎打個招呼就把如此豐厚一塊利益拱手讓出。能讓山陝商人低頭的,要麼就是內閣閣老這一類的大人物,要麼就是他們認為極為關鍵對他們不可或缺或者必須要討好的人物。
所以很快目標就圈定了馮紫英,哪怕那個時候馮紫英還算不上是重臣,而隻是順天府丞。
但誰都知道馮紫英與山陝商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他在擔任永平府擔任同知時,一力推動了山陝商人在永平府的大規模投資建設,從開鐵礦、石炭采掘,到冶鐵、製鐵,再到水泥產業,乃至於開港海貿,永平府從默默無聞的一個尋常小府州,一躍成為北直隸僅次於順天府的經濟大府,力壓河間、保定、真定這些人口土地大府,其工商稅收更是數倍於這些大府。
而同樣因此而得益的山陝商人也是在數十年來與江南商人爭鋒的過程中始終被壓住一頭,這一回終於扳回了一局而揚眉吐氣。在馮紫英擔任順天府丞後,馮紫英又推動了山陝商人繼續在采礦、石炭、水泥和冶鐵製鐵產業繼續擴張勢頭上開始進軍軍工產業,幾乎包攬了整個大周的火器製造和火藥生產,也讓順天府的經濟實力更上一層樓。這又成為了山陝商人引以為傲的一大亮點,誰都知道軍工產業對於朝廷的重要性和影響力。
可以說當下除了內閣諸公,誰能對山陝商人指手畫腳而山陝商人俯首帖耳的,唯馮紫英耳,甚至內閣諸公中有些人都未必能做到。
隻有馮紫英指示山陝商人,才能讓山陝商人與王熙鳳「合作」,換了彆人,根本不可能。
至於說王熙鳳和馮紫英之間的關係,雖然內裡梳理似乎也頗為複雜。
比如王熙鳳前夫賈璉是馮紫英密友,進而賈璉也在馮紫英影響力極大的海通銀莊謀得了揚州號的大掌櫃職位,又比如王熙鳳表妹薛寶釵嫁給了馮紫英,是馮紫英二房正妻。但這些因素能讓馮紫英開這個「金口」給王熙鳳一條發財大道,似乎都覺得有些牽強。
所以後來便有消息靈通人士稱王熙鳳實際上是馮紫英外室,甚至給馮紫英生了一個兒子,當然這個消息還在很小範圍內才知曉,不過甄家卻在其列。
正因為如此,甄寶琛才覺得也許自己不入馮府,而可以像王熙鳳那樣無懼人言,活得瀟灑自在。
她也知道王熙鳳並非像外界有些人想象的那樣隻是坐享其成,當一個傀儡,恰恰相反,王熙鳳運籌帷幄,手底下一乾男人都在她的調配下乾得風生水起,而且不斷拓展市場。從最初的隻有天津衛和周邊幾縣,不斷擴張,漸漸把整個河間府的水泥市場拿下,然後再沿著運河滲透入山東,山東的市場基本上是王熙鳳手下人一個一個去談下來,一個一個去鞏固的。
這都讓甄寶琛極為眼紅,也大為心動。王熙鳳能做到的,她甄寶琛如何做不到?甄家本來就有許多生意,自己自小就見識過,她自認為自己比王熙鳳更強,而且江南市場更是遠比北地更大,隻要選準了合適的營生,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她自小就頗為獨立,隻不過十四歲嫁人的時候還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當這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重新垂青在自己身上時,她覺得也許就是上蒼對自己的垂憐眷顧。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活一回,當然在這個世道裡,她也知道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男人支持自己,現在這一切要素都具備了。
當然,她也不一定非要去從事
和王熙鳳一樣的行業,水泥營生的確很誘人,但如果要去和王熙鳳競爭則沒有必要了。
不過若是馮紫英有意讓她在南京這邊從事水泥產業,她也覺得並無不可,一切要看馮紫英的意見,但無論哪一行,她都有興趣接受挑戰。
通過這一段時間對馮紫英的了解,以及馮紫英和自己的談話,甄寶琛越發覺得馮紫英這個人深不可測。
這個人似乎做每一件事情都胸有成竹,看起來有些事情似乎很凶險或者毫無把握,但是隻要落到他手上,總會很快就梳理清楚脈絡,並拿出解決方案。
在他為官的經曆中是如此,和他合作從事的營生亦是如此,甚至跟隨他的部下和與他關係密切的同學無不受益於此,正是這一點才讓甄寶琛對馮紫英越發充滿了好奇。有的人說這個男人是天才,有的人說他生得一雙慧眼,但甄寶琛都覺得不完全準確,這個男人有著其他這個年齡階段男人少有的城府和遠見卓識,而且極善用人,他手下那幾個幕僚的水準都讓略微見識過的甄寶琛歎為觀止。
再加上馮紫英自己本身的人格魅力,也難怪人家做事無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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