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國債使用方向馮紫英建議用在大力推廣種
植土豆、番薯和玉米三類從西夷傳入的新作物上。
前一點方從哲無異議這後一點,方從哲是有些疑義的。
不過當馮紫英把來自西北,尤其是陝西各地的土豆、番薯和玉米種植產量情況的一個相對對比示意圖拿出來之後,方從哲都震驚了。
在同一塊土地上,無論土豆還是番薯產量最起碼都是三倍以上,高者達到了五倍六倍,當然這裡邊涉及到糧食水分問題。
但是粟米小麥一樣也存在水分問題,而土豆和番薯方從哲並無一無所知。他甚至也嘗過,也和小麥粟米對比過,除了土豆味道略微有些獨特外,番薯甚至很適合喜歡吃甜味的人。
當然他也不確定土豆和番薯長年累月的食用會不會讓人感到膩煩,可對於遭遇水旱災害的災民流民饑民來說,你有選擇麼?
樹皮草根你都甘之若飴,實在不行觀音土和吃人肉也不是沒有過,現在朝廷能讓你吃土豆、番薯你還不知足?
那就真是活膩歪了。
「方相,其實土豆的味道並非像我們想象的那麼不堪,覺得是不是多吃一些時間就覺得反胃或者不合口了,西夷那邊基本上都是以此為主食的,再說了,都餓得要死了,還在意什麼口味口感麼?我算過北地的情況尤其是陝西,……」
馮紫英這就有些胡謅了。
西方人直到現在也並沒有以土豆為主食,或者說下層對土豆的接受度正在增長,但那是也是黑白麵包無法滿足的情況下。
不過反正方從哲他們也不知道,這不過是增強朝廷這幫人的信心罷了。
「陝西從永隆元年到永隆十年,十年間,幾乎每年都有局部災害,這個局部地區也是指三五個縣以上十個縣以下遭遇歉收的情況,每兩年就是中型災害了,也就是一二十個縣受災,三年必定有一場大災,也就是超過三分之一的縣份受災,五年必定有一場特大災害,也就是遍及七成以上縣份的災害,……」
「陝西民變演變成民亂,這裡邊有很多問題,農田水利設施失修多年,地方官吏和士紳的貪酷橫暴,天老爺不開眼,百姓幾無積蓄,官府賑濟無力紳民貧富懸殊巨大,幾方麵都有,……」
「而每一次出現民變演變成民亂,對朝廷傷害很大,這不僅僅是投入的賑濟和鎮壓的花銷,而在於對整個朝廷威權特彆是地方官府的威權傷害很大,……」「我不否認,我一任巡撫時花了不少精力來解決其中問題,多策並舉,甚至用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看似壓製住了這種局麵,但是我不確定能維持多久,「山西情況其實差不多,隻不過山西情況略好,民間略富一些,山陝相互影響,一旦再遇大災,可能又是一場烽火燎原,朝廷又會陷入被動,……」
「與其那樣被動地等待,朝廷不如痛下決心,大手筆投入一回,不說徹底解決山陝的問題,但是在農田水利設施建設和推廣新作物上下大力氣,起碼比你到最後來軍事上花銷投入劃損得多吧?」
方從哲很清楚北地士人對朝廷看重江南是十分不滿的。
雖然大體上雙方都還能維持著一種較為和睦的局麵,但是北地近二十年來天災不斷,導致民亂紛起這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不少北地官員一直認為朝廷對於北地農田水利設施建設和道路交通建設投入不足,影響了北地本來就不太好的農作生產情況,也是導致北地民亂頻繁地方損失慘重的一大原因。
但從朝廷或者說江南籍官員的角度來看,朝廷每年投入到九邊軍務上的花銷太過巨大,而江南的賦稅高企,已經讓江南難以承受。
而朝廷賦稅收入就那麼多,再要加大被這些方麵的投入不現實,要麼就隻能削減九邊軍務投入,那又麵臨著兵變和邊防削弱的風險。
這就成了一個悖論,不加大投入,北地條件難以改善,更難以抵禦天災,民變民亂不斷,朝廷在軍事上開支還要加大,如果削減其他開支又不可能,增加賦稅江南又不答應,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戶部的借債急劇增長,現在已經超過二千萬。
這也讓葉方和黃汝良等人夜不能寐。
馮紫英很理解葉方和黃汝良等人對債務高企的擔心,換一個人也一樣對欠一屁股債感到壓力山大。
這種抱著古典式財政收支必須要平衡甚至必須要盈餘的觀點,也很符合這個時代的人的看法,但馮紫英卻不這麼認為。
「說來說去,方相其實還是對國債和借債的問題感到擔心,擔心還不起這些債務,會導致國家信譽崩潰吧?」馮紫英笑吟吟地道。
方從哲也早就知道馮紫英對財政的看法自有一套理論,他也很想和對方就這個問題進行探討一番。
見方從哲默默點頭,馮紫英自然不會放棄這樣一個良機。
「……,其實方相可能也隱約清楚,隨著海貿的不斷增長,我們大周境內的白銀正在呈現出一個急劇增長的趨勢,或者換一個簡單的說法,從鬆江、寧波、泉州、廣州運出的每一船瓷器、絲綢、茶葉、鐵料、布匹抵達呂宋之後,六成換成了白銀,兩成換成了金和銅料,兩成換成了其他如名貴木材和香料這一類的雜貨,……
如果是海船運到舊港或者滿刺加,情況略有不同,可能會變成三成白銀,四成香料,三成會是火器、名貴木材其他西夷貨物等雜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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