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八月,遼東天氣轉入雨季,這對於雙方的戰事也有了一定影響,但是隨著雨季的慢慢過去,戰火還將重燃。
京中的一些紛爭也傳遞到了遼東,馮紫英也一直在關注著,但他不認為這能影響到自己的部署。
努爾哈赤肯定也會用一些手段,哪怕是在京中製造一些謠言和輿論,這都在他預料之中。
麵對著這樣長年累月的拉鋸戰,建州女真靠自己的積累來應對,其難處可想而知。
他們試圖要以各種方式來突破,或者形成合戰,但馮紫英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無論是遼東鎮、甘寧鎮在北線,還是東江鎮、登萊鎮、大同鎮在南線,都嚴格按照馮紫英的意圖,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絕對不進行大規模的會戰,小規模的戰事互有勝負,影響不到大局。
相反,依托火器的威力,尤其是虎蹲炮和重炮相結合的戰法,各鎮邊軍已經越來越適應火器作戰,不斷演變出更多的打法來應對建州軍的騎馬步軍和騎軍相結合的戰術。
不過甘寧鎮和大同鎮的邊軍比起山西鎮和登萊鎮的表現並不算太好,可能也是和參加此番輪戰的並非是兩鎮最精銳軍隊有很大關係。
但對於馮紫英來說,已經足夠了,他並沒有指望就要靠這種方式來徹底贏得一戰,隻要能一直這樣消耗下去最好。
對於劉東暘來說,這樣的戰事就顯得有些乏味了,雖然他也知道這應該是最好的戰略,但作為新任的遼東鎮總兵,他始終還是有些不甘心。
“怎麼,坐不住了?”對於欲言又止的劉東暘臉上的表情,馮紫英早就看在眼裡,“這不是我們之前商量好的韜略麼?穩紮穩打,穩操勝券,不對麼?”
“大人,不是不對,但您沒感覺到朝廷那邊傳遞過來的意思麼?”劉東暘忍不住問道。
“那是我的事兒,我是總督,朝廷那邊的態度我來應對,不用你們操心。”馮紫英輕描淡寫,一副並不放在心上的態度。
“話是這麼說,大人,末將倒是覺得這也許是一個機會。”劉東暘終於還是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什麼意思?”馮紫英掠了掠眉梢。
“建州那邊應該是吃不住勁兒了,覺得這樣下去會被活生生耗死,所以才會狗急跳牆,各種手段都出來了,內喀爾喀人不肯上鉤,察哈爾人色厲內荏,不堪大用,他們把路子都用到京中去了,不用猜都知道京中那點兒風波有建州在裡邊使勁兒的緣故,……”
劉東暘的分析在理,馮紫英也早就清楚,但這家夥說這番話什麼意思?
“東暘,你直接說吧,你想做什麼?”
“大人,他們在京中使勁兒,然後又拋出了褚英來搭線,其目的何在?不就是希望我們能如他們所願,按照他們預設的路徑去打一仗麼?”劉東暘眉目間流露出幾分狠辣驍悍,“他們覺得我們不敢和他們來一場大的會戰,那樣我們可能會遭遇慘重失敗,所以寧肯采取這種小規模的拉鋸戰,不斷地放他們的血,直至把他們消耗殆儘,最終失敗,……”
馮紫英點點頭,“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而且做得很好很成功。”
“但末將以為,其實經曆了這一年多的磨礪錘煉,包括大同和甘寧二鎮的大軍,其本身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如果他們真的希望來一場會戰,末將不認為我們就會失敗,而且末將覺得如果我們布置得好,將計就計的話,這一場我們的勝算會很大,……”
劉東暘目光裡流露出幾分渴望,“北線建州軍仍然有多達六萬餘人,其中根據情報,新補充進來的建州軍數量在二萬餘人左右,也就是說其精銳老卒仍然有四萬人左右,如果我們一直持續這樣打下去,末將估計最起碼可能要拖到明年中,而且末將也不認為努爾哈赤會如此不智,一旦到今冬,努爾哈赤發現沒有任何機會,我們會堅定推進我們自己的戰略,他可能會撤退,放棄沈陽、鐵嶺,甚至安樂州,退回到其原來的地盤上去和我們周旋,在那裡去打拉鋸戰,可那樣一來,對我們恐怕就不利了,……”
劉東暘說得沒錯,這也是馮紫英最大的擔心。
收複沈陽、鐵嶺甚至最早丟失的安樂州都不是問題,他也有把握將戰線重新推進到邊牆,甚至奪回李成梁失去的寬甸六堡,對建州女真形成合圍之勢,迫使建州女真退回到他們最初的活動範圍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