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係統之間的友誼小船,悄無聲息地翻了回去,又悄無聲息地自己翻回來了,繼續在大海上搖晃前行。
殷染鈺忽然發現了自己的工作是個高危職業,可以說是滿心都塞滿了疲憊的笑容,連帶著本來還很精神的靈魂都受了打擊,焉了吧唧的,反而看著更加可憐兮兮。
八點一十二分的時候,上班高峰期已經到來,殷染鈺已經從地麵上坐起來了,轉換陣地坐到了花壇上,他的頭發很長,幾乎能像是女孩子的那種短發了,長長的頭簾遮住眼睛,很擋視線,乾脆就被主人擼到了耳後,露出極其好看的大半張臉。
他穿著黑色的褲子,白色的襯衣,雖然衣服有些皺巴巴的,但是反而更顯出了一種莫名的頹廢美感。
周夕和李長空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他們和以往一樣,由李長空提著一隻大籃子。他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說著些什麼,周夕笑的很歡,她看上去並沒有多少中年婦女的模樣,雖然眼尾有著細細的魚紋,但是卻依舊顯得很好看,有一種溫柔嫻雅的味道。
李長空的容貌也不差,他長得俊俏,身上套著一身悠閒服,身形高大,還帶著眼鏡,看著就像是一副溫和好人該有的模樣。
殷染鈺坐在花壇上,他從第一眼發現了他們開始,眼神就一直沒有移開過。
這麼被一個人死死盯著,被看著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感覺。尤其是殷染鈺現在的皮相實在是太過於好看了,以至於他的視線轉移的時候,幾乎所有暗暗打量他的人,都不受控製地朝著吸引了他的視線的人轉去了目光。
這樣的待遇,實在是容易讓人產生受寵若驚的錯覺。
周夕幾乎是下意識地,朝著殷染鈺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是一個有一種玻璃製品似的脆弱美感的少年。
他頭發烏黑,有一束頭發被彆到了耳後。他的眼睛黑而沉,沉默地看過來的時候,就很讓人想要湊上去,問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對方實在是太瘦了。
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露出的腳腕纖瘦得像是輕輕一捏就能折斷。他皮膚蒼白,全身都籠罩著晨光,看上去簡直有一種讓人心驚膽戰的病態美感。
讓人止不住地擔心他下一個瞬間就會失去意識,昏迷不醒。
他和這一條街道格格不入,這樣好看的脆弱少年人,本來應該是被小心嗬護著,叫他在學校裡,花園裡,在任何讓人聯想到光明溫暖的地方露出笑容的,而不應該一身疲憊,帶著寂寞和迷茫坐在這裡。
周夕下意識地湊近了,她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眼開始,就莫名地感覺對方很熟悉。
這個好看的少年人,似乎有一種天然的,讓她想要去親近的特殊氣質。
周夕想要和他打個招呼,問一句:“你現在需要幫助嗎?”,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她在湊近了對方之後,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還是對方先開了口。
“………你好。”
他看上去像是不太習慣和彆人打招呼,以至於在說出這聲“你好”的時候,還帶著一點猶豫和遲疑的味道。
周夕不知道為什麼鬆了口氣,她說:“你也是,早上好。你是附中的學生嗎,怎麼在這裡………我不是要質問你,我就是想問,你需要幫忙嗎?”
她說話有點兒語無倫次,周夕自己都感覺今天的自己實在是太奇怪了,她都是幾十歲的人了,怎麼現在連句話都說不清楚?
還是李長空轉過來幫她解釋,他提著籃子,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安撫她的輕微慌亂。同時也對著殷染鈺露出了一個微笑,說:“抱歉,我們住在附近,對你沒有惡意,就是之前一直沒見到過你,所以有點好奇。你看起來,像是學生?”
殷染鈺抿著嘴唇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眼睛,“嗯”了一聲,算是確定。
李長空乾脆就把籃子放到了一邊,他自來熟地道:“我記得附中早上的時候,是八點二十上第一節課,你是請假了嗎?”
“………………”
殷染鈺頓了頓,才回應道:“我不是那裡的學生。”
李長空“唔”了一聲,繼續問:“你的情況好像不太好………冒昧問一句,你是本地人嗎?”
殷染鈺沉默了兩秒,繼續回應他:“不是。”
那就是說他是從外地來的了。
周夕聽到這裡,已經不受控製地生出了一點擔憂的情緒。這個陌生的好看少年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像是未成年的樣子。他是個學生,而現在還沒到放假的時候,他來這裡是乾什麼的?為什麼是一個人來呢,沒有家裡人和朋友陪著嗎?
但是這樣的問題,由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提出來,實在是顯得太逾越了一點,又沒有禮貌,又帶著點兒不懷好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