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染鈺不會做出自毀長城的決定。
所以他需要知道,謝溯對於他的異樣反應,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謝溯這會兒,距離殷染鈺並不是太遠。
他就待在另一間書房裡,同時開著四五台筆記本、台式電腦,每一台電腦上都顯示著不同的東西,郵箱界麵、文件接收界麵、某個隱秘的社交軟件的情況彙報界麵等等等等,殷染鈺隻是大略地掃了一眼,就再沒有去關注這些。
這些東西都是謝溯現在對於他的調查進展,這些東西,對於這會兒的情況來說並不是最重點的東西。殷染鈺直接去看了謝溯的情況,然後就難得地見到了他陰沉的臉。
謝溯是很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在殷染鈺的印象裡,他大多數時間的樣子,都是溫柔又包容的,而有些時候,他身上會沾滿穀欠望,有著讓人忍不住蜷縮身體的攻.擊.性。
就算是麵對黎溫朝他們,他也是一副欠揍的輕佻模樣,半點兒都沒有出現過這種身上直接冒出陰雲的情況。
這讓殷染鈺略微驚奇地打量了他好幾眼。這位熟悉的攻略目標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幾台開啟的電腦上麵,他拿著手機,幾乎可以說是麵無表情,陰鬱地看著上麵的視頻。
恰巧,殷染鈺在一段時間之前,也才剛剛看完了比這段視頻高清了許多的全過程,謝溯手機裡的東西,就是黎溫朝在之前剛剛發給了他的,一段一段的監控記錄。
攝.像.頭都是安裝在房頂方位的位置的。這種從上往下的俯視角度,反而能讓人更清晰地看到事情發生的全部過程。費家的監控設備也算得上頂尖,不會出現模糊不清的情況,所以謝溯就能更清楚地看到………
少年是怎麼被人帶進房間,又是怎麼從裡麵逃了出來,最後又被抓住了的過程。
而這些事情的發生………就是在昨晚。
就在他和某幾個熟人說話的時候,少年………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他一定很害怕。
謝溯一想到這一點,就覺得整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越來越嚴重的惡心感從胃部攀附上來,因為少年不在他身邊,謝溯也就不用忍耐,他快步進了衛生間,乾嘔了近十分鐘,才又勉強冷靜下來。
他頭昏腦漲,想:在少年最害怕,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呢?
這樣的念頭隻是想一想,謝溯就感到了胃裡的翻江倒海。溺水一樣的痛苦混雜著強烈的嘔吐穀欠望,讓謝溯呼吸不暢,甚至有窒息的錯覺。
這讓他不得不半俯著身體,扣緊了洗手台的邊角,以維持身體的平衡。謝溯指尖泛白,手背和額頭上都蹦著跳動的青筋,他想要把這樣的負麵感覺壓製下去。但是腦海裡的念頭卻不斷盤旋,強迫著他去思考。
他為什麼………要把少年交給黎溫朝呢?
明明這個畜生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暴露出了對少年的某種意圖,可是他到底為什麼………沒有在意呢?
不,其實他是在意了的。但是少年對他的依賴性表現得太過明顯,謝溯很清楚地知道,他對於少年來說,是不一樣的。
這種特殊的待遇讓他忘乎所以,所以他才能把黎溫朝並不看在眼裡。謝溯得意洋洋,以至於在麵對黎溫朝的時候,都一直處於某種比對方的階級高了無數層的俯視情緒裡。
但是他卻沒想到,少年居然會在黎溫朝那兒,出現這樣的變故。
在平常的時候,少年是很有些排斥和其他人進行交流的。黎溫朝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麼,讓少年居然會去接觸陌生人?
這些問題一個一個蹦出來,謝溯又控製不住地去一個一個解答,每一種答案都在累加他的情緒,這種沉重而又粘稠的東西,就像是濕地的泥潭一樣,一點一點地要把謝溯拉扯下去。
他感到了極致的反胃和惡心,但是又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謝溯在又乾嘔了一小會兒之後,就擰開了洗手池的水龍頭,讓冰冷的水流冷過他的整個頭部和麵部。他把排水的翻轉小蓋按平了,讓洗手台裡慢慢積蓄起了冰涼的水。
然後他就維持著這樣的動作,讓水麵一點一點地漫過了自己的鼻梁、嘴唇,直到整個麵部。洗手台裡的水很快就積滿了,水流流淌出來,從洗手台邊流淌下來,濺在地上。謝溯就這麼把臉埋在水裡,安靜地待了近四分鐘,在殷染鈺都已經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要用這麼一池水原地自殺的時候,他終於把臉從水裡抬了起來,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肺部因為缺氧的緣故,帶出一陣一陣的強烈痛感,這種疼痛抵消了一部分幾乎能把人逼瘋的嘔吐穀欠望,讓謝溯終於能暫時冷靜下來。
他伸手捂住了臉,擋住了係統宿主窺探的視線。
然後他蹲到了地上,就像是個小孩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