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意思很淺顯易懂。
但是少年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無解的難題一樣,他驚惶又茫然地看著謝溯, 就像是一隻被主人養了幾個月, 然後又忽然遺棄在了某個城市角落的流浪貓。
他說:“………先生?”
謝溯很想把他抱過來, 好好地揉揉他的頭發,但是他頓了頓,卻沒有去這麼做。
他偏過了臉,不去看少年慌張的模樣, 他說:“………他會好好對你的。”
如果是在嚴昶景那兒,少年可能………就不會排斥心理醫生了。
有了醫生的治療,他也就不會再傷害自己,做出自.殘這樣的舉動。
謝溯閉了閉眼睛,他這次終於感到衣袖被拉住了——用一種很輕的力道,是少年伸過來的手掌,他說:“先生。”
他還不會提出自己的要求,於是隻能重複地,就像是寵物一樣, 隻會不斷地, 發出主人聽不懂的“喵喵”的叫聲,試圖打動對方。
但是謝溯卻沒有再產生動搖。
他攥了攥手掌, 然後抬起了胳膊——讓少年拉著他的手被迫鬆開,去撫摸對方蒼白的臉龐。
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的身體還是帶著一些僵硬, 但是在謝溯撫摸過來的時候, 他卻主動蹭過去, 討好地蹭著青年的掌心。
但謝溯隻是停頓了幾秒鐘,就收回了手。
他說:“………他會好好對你的,也不會把你帶回嚴家,乖一點,不要怕。”
少年又倉皇地叫了他一聲“先生”,他又試著去拉謝溯——然後又被對方帶著拒絕性質地抬起手,避開了,在明白了對方隱晦的拒絕之後,少年也隻能僵硬地舉著手,他說:“………先生。”
是因為他,看了那個U盤嗎?
少年驚慌地想。
他想起了在昨晚的時候,謝溯平靜的問話。
是因為他看了那個U盤,知道了那些事情,所以才會被送走嗎?
少年在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謝溯不準備拋下他了。
他在最初,再也得不到一個安撫的親.吻的時候,其實就做好了被拋棄的準備。
流浪貓蹲坐在火爐旁邊,試著去把漸漸熄滅的火焰重新撥弄起來,讓它旺盛地燃燒。
但是一隻流浪貓,卻是沒有拯救火爐的能力的,它沒辦法往裡麵多添兩根柴火,也沒辦法把火苗撥弄旺盛。
於是隻能看著火苗慢慢地黯淡下去,眼巴巴地看著能支撐起它的暖和氣息一點一點地減少,聽著呼嘯的寒風拍打著出現了裂痕的玻璃窗,等待玻璃窗碎掉,火爐被寒冷的風雪徹底撲滅的那一刻。
少年在等著自己被拋棄。
但是他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
他還以為………
他還以為謝溯,要重新開始喜歡他了。
所以才會親.吻他,還沒有去綁他的眼睛,這種忽然降臨的喜悅,就像是天黑的時候,屋子外麵忽然出現了個什麼女巫一樣。
這個奇跡一樣的角色隨手敲了敲玻璃窗,於是布滿了裂紋的,本來已經要碎裂的窗戶,就神奇地恢複了它原本的樣子,而本來已經要熄滅的火爐,也被重新丟進去了一塊兒木頭,煨著火,讓快熄滅的火苗又慢慢地燒了起來。
流浪貓高興地圍著火爐轉圈兒,不斷地喵喵喵,這樣讓人不敢置信的巨大驚喜,讓它整個一隻都變得硬.邦.邦,連試著伸出去烘火的爪爪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再做錯了什麼事,剛剛回暖的火爐,就會“噗呲”一聲熄掉。
少年以為,他要暖和起來了。
謝溯不會再厭惡他了,他會像以前那樣,親.吻.他,擁.抱.他,會………
會在他被黎溫朝,或者彆的什麼人,隨意毆打的時候,“嘭”的一聲踹開門,把他抱到懷裡,說,“沒事了。”
而不是現在這樣。
這簡直像是個惡劣的玩笑。
在火爐裡的火,又歡快地燃燒起來的時候,女巫卻揪著流浪貓的後脖頸——拉開門,然後毫不猶豫地用力一丟!
剛剛從黑色的冰雪裡鑽出來的流浪貓,就又“噗通”一聲摔了回去,它喵喵叫著去扒拉門,試著去討好把他丟出去的女巫,但是對方卻把門關得死死的,半點兒縫隙都沒有留。
它就這麼被拋棄了。
在以為,事情終於要好轉起來的時候。
少年的臉色蒼白而灰敗,謝溯沉默下來,不說話了,於是嚴昶景就點了點沙發的扶手,發出兩聲很輕的“噠噠”聲。
就算被少年忽略了,他也沒有表現出不悅的情緒,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反而體貼地幫對方找好了借口。
“是不是怕生?”
他這麼說,語氣和態度,都變得溫和了一些。
他說:“你如果想要,謝先生也會過來看你,以前是我們不好,忽略了你。但是這次回去,我會好好安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