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樣的觸目驚心,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淒慘卻豔麗的美感,還是因為青年毫不猶豫的決絕舉動。
謝溯感覺自己的喉嚨幾乎像是被扼住了,一股寒氣從他心裡頭生出來,叫他似乎像是被埋在了雪裡頭似的,冷得發疼。
實在是疼。
疼得讓人連呼吸都在生出劇烈的痛楚。
他忽然產生了某種懷疑,在青年生出死誌,甚至已經有了自殺行為的時候,他都還沒有徹底絕望。
但是在現在………
但是在現在,他卻忽然生出了某種懷疑。
還來得及嗎?
真的還………來得及?
他不敢細想,但是這樣的念頭卻像是野草似的在他腦海內瘋狂生長,把他往最深、最暗的深淵中拉拽過去。
嚴昶景很快就來了。
他帶著兩個醫生,黎溫朝跟在他後麵,嚴昶淩也在門口站著,謝溯怔怔地和他對視了一眼,沒有見到這位總也學不會成熟模樣的年輕人像是往常一樣刺他幾句,甚至想和他動手,而是竭力維持著和他兄長一樣的沉默和冷靜,
看著醫生幫青年處理傷口。
殷染鈺沒有反抗,他知道,反抗也是沒用的,於是隻是略過醫生,直直地朝著嚴昶景看過去,問:“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他幾乎像是個沒有感覺的人偶,在酒精棉團接觸傷口的時候,神色都沒有一點變化,嚴昶景從來不知道,青年居然還會有這麼壓迫且淩厲的眼神,這樣的壓力幾乎讓他都有些承受不住,黎溫朝動了動嘴唇,他略微有些猶豫,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出來。
最後卻是嚴昶淩上前一步,他在青年身上發生的變故下成熟得快極了,甚至隱約有了一絲嚴昶景的影子。
他說:“………波爾是為催眠大師。”
青年人總有著成熟人士沒有的尖銳棱角,在某些時候,也更沒有顧忌,能毫無忌憚地說出某些事情來。
嚴昶淩說:“阿餘,既然你這麼難受,就把以前的那些事情都忘掉………”
他頓了頓,說:“忘掉了,就不會再難受了。我………我們,都已經知道錯了,等到以後,再也不會像是以前那樣………”
他在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一點兒停頓,但是說到後麵,卻慢慢地變得堅定下來,他直直地迎上青年的視線,毫不畏懼,說:“阿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堅定卻溫柔。
但卻荒謬得像是一個笑話。
青年說:“不可能的。”
他說:“我不會忘——也忘不了的。”
嚴昶淩便說:“會忘掉的,阿餘。”
他俯下.身來,不顧青年的推阻,緊緊地把他抱到懷裡,為青年止血的醫生往後退了幾步,沉默著當了一個工具人。
這個擁抱異常的漫長。
足足過了近十分鐘,嚴昶淩才戀戀不舍地鬆開他,然後說:“阿餘,都會好起來的。”
他明明是年紀最小、能力也最弱的那個人,但是在這會兒,他卻像是成了幾個人的主導者。
“哥,這裡應該有………束縛室吧?”
嚴昶淩說:“這裡不行,阿餘現在………還不能動。”
嚴昶景帶著一點兒驚異,又懷揣著更多的複雜情緒看向他,在停頓了幾秒之後,他說:“有。”
那是為了防止青年的行為太過激,才建立的地方,裡麵隻有一張束縛床,
能把人的肢體和身軀牢牢地束縛住,上麵的束帶既牢固,又不會磨損到被束縛的肢體,就算換成一個舉重冠軍過來,也沒辦法從上麵掙紮開來。
黎溫朝沉默下來,沒有阻止。反倒是謝溯終於清醒過來,他說:“不行,那裡………”
“再把阿餘放著,他再傷到自己怎麼辦!”
嚴昶淩卻提高聲音鎮住了他,他說:“謝溯,你是不是成心想和我們對著乾?!等到阿餘好起來,他根本記不住現在發生的事情,你能不能彆在這種時候搞亂子!”
謝溯無法反駁,但卻本能地覺得不能這樣,然而這樣的辦法,似乎的確是現在最好的處理方法了——
他喘著粗氣,下意識地環視周圍的情況,便正與青年對上了視線。
青年的眼神既冷漠,又淩冽。
他甚至已經不把他們當做陌生人似的,用平靜的目光來看了,而像是在看著有著刻骨仇恨的仇人。謝溯被這樣的目光紮得生疼,隻覺得隻是被青年這樣看著,就已經像是在受刑了。
不該這樣………
他下意識地這樣想,腦海內似乎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呼喊、提醒,但理智又告訴他,嚴昶淩提出的方法並沒有問題,那是為了防止青年傷害自己,也是為了………
為了讓青年好起來。
但是真的是為了讓他好起來嗎?
謝溯下意識地詢問自己。
他們現在這麼做,真的是為了讓他好起來嗎?
他滿心疑慮,和某種強烈的不詳預感,但沉默了近十分鐘,最終卻還是同意了嚴昶淩的想法。
殷染鈺忍不住笑了一聲,沒有惡意,隻是覺得無奈,他說:“我要是真的把什麼都忘了,那我還是我嗎?”
嚴昶淩說:“當然是你,阿餘,你彆亂想,我喜歡的一直是你,就算沒有記憶,也還是你。”
他這麼說,手底下卻毫不含糊,殷染鈺在掙紮的情況下被摁住紮了一針麻醉,他半點也不含糊,直接用了最狠的勁兒咬住了舌頭。
腥甜的液體在一瞬間湧了出來,灌入喉嚨裡。殷染鈺被嗆得咳嗽不已,他沒有把舌頭直接咬斷——畢竟要是斷掉的舌頭直接卡在喉嚨裡,保不齊他就真的得窒息而死了——實際上這也是絕大多數咬舌自儘
的人的真實死法,他們不是死於疼痛,而是死於血液倒灌、和被咬斷的肉塊堵住喉管所導致的窒息。
血水從他嘴唇、鼻子裡嗆吐出來,實在是淒慘極了,在昏迷過去的前一瞬,殷染鈺隻感到醫生把他扶了起來,隨後有人捏住他的兩腮,查看他口腔內部的情況。
再醒來的時候,殷染鈺就發現,他還是躺在了束縛床上。
這裡甚至沒有一扇窗,隻有白晃晃的燈光,除了他之外,就隻有嚴昶淩還陪在床邊。
而房間裡除了他們兩個人,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活著的生物,甚至連一隻蚊子都沒有。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嚴昶淩走了,他就會完全沒有可交流的對象——在完全安靜,且不能自由行動的情況下,這是慢性的精神淩遲。
殷染鈺在心裡歎了口氣,倒沒有什麼彆的想法,隻是因為攻略對象的舉動,實在是………都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了。
殷染鈺在幾年裡,開始緩慢地掌握他們的精神,而他的攻略對象們,則是一手控製住了他與外界的所有聯係。
如果殷染鈺不是殷染鈺,那麼他的攻略對象,就是攥住了“嚴餘”的全部身心,他們是裹住了獵物的樹脂,就算包裹著的活物再怎麼掙紮,也掙脫不出去,隻能成為一件被人觀察的藝術品。
“你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
嚴昶淩在殷染鈺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了青年的動靜,似乎已經守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眼底有一些紅色的血絲,殷染鈺感到自己的嘴巴被某種冰涼的儀器強製打開了,嘴裡有一股苦味,似乎是藥。
他說不了話,隻能冷漠地朝著嚴昶淩看過去,這樣的目光無意是刺人的,就算嚴昶淩比起另外幾位攻略對象要狠心許多,卻也沒有辦法泰然處之。
於是他捂住了青年的眼睛。
殷染鈺的額頭部位也固定著一道鐵箍,這讓他無法掙紮,連側過臉都做不到,他發出了模糊的嗚咽聲,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感受著溫柔且乾燥的親吻慢慢落下來,吻在他的鼻尖、臉龐。
“隻要幾個月。”
嚴昶淩說:“阿餘,忍一忍,隻是有一點難受,等到你治好了,就不用這樣了………”
他守在殷染鈺身
邊呢喃了很長時間,殷染鈺隻能被迫聽著他說話,所幸他並不是真的“嚴餘”,他在聽著嚴昶淩叨叨的時候,也看著係統提供的,另外幾位攻略對象的實時監控。
嚴昶淩在他身邊待到了幾位醫護人員推門進來,便跟著退開了。一位護士打扮的女性把一根長長的導食管送進了青年的口腔、喉管,隨後有人拿出了一碗流質食物,從導食管中倒進去,強製青年進食。
“………………”
殷染鈺在心裡歎了口氣,對係統說:“有新出的遊戲嗎?”
他的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控製,於是隻能從精神狀態上入手,而要讓外表看起來疲憊不堪,最方便的辦法,就是長時間的不休息了。
青年被控製起來。
他全身上下能自由動彈的地方隻有眼珠子,幫助他清理身體的人是幾位攻略對象,殷染鈺之前自己都不會給自己擦點護膚油什麼的——現在卻被全套上.了。
攻略對象把他的身體保護得異常完好,比殷染鈺自己要更上心,殷染鈺看得嘖嘖稱奇,他毫不懷疑攻略對象愛的隻是這副皮囊,這具身體實在美麗得驚人,超乎性彆,成年之後散發出來的魅力要比少年時期更讓人癡迷。
“我現在有點慌。”
殷染鈺和係統嘮嗑,他說:“現在的局麵,到底有幾分是因為我的能力原因?下一個世界要是沒有了外貌因素,我都要懷疑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務。”
“您可以的。”
係統這麼說:“宿主,您完全可以相信自己。”
殷染鈺隻是笑了一聲,再沒有接茬。
他平靜地打著遊戲,同時讓係統盯住他不要真的進入睡眠狀態——然而在他剛剛開始舉措的第二個白天,攻略對象就帶著醫生過來給他紮了一針。
殷染鈺:“………………”
他問係統:“你能叫醒我嗎?”
係統說:“可以,但是醒來的隻是您的精神,係統無法為您造成實質上的幫助。”
“精神也夠了。”
殷染鈺說:“隻能慢慢來了。”
雖然身體得到了休息,但是精神上的煎熬卻隻能因為身體素質的加強而變得漫長,殷染鈺堅持了大概十天的時間沒有得到精神上的休息,隨後因為精神狀態的影響,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