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不理解,不明白,嚴昶景說的話進了他的耳朵,就變成了一片淒厲的尖鳴。
謝溯就像是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間裡,迷茫又無措。
他喃喃地說:“什麼是死了?”
嚴昶景便又沉默了。
他的聲音很疲憊,但是依舊平靜,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我讓醫生過去看你。”
他這麼說,就掛斷了電話。
嚴昶景還有許多事情要忙碌,他要處理青年的死訊,還要安撫嚴昶淩的情緒,他永遠都是平靜的樣子,沉穩而又可靠。
醫生在當天下午,就到了謝溯所在的地方。
他沒有受到一點阻撓,隻是到了謝溯的住所前,就被人帶著,見到了他。
謝溯的情況很糟糕。
他胡子拉碴,眼睛通紅,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就好像是打了結似的,解都解不開。
心理醫生耐心地等在他身邊,但是一直從下午等到了晚上九點,男人都沒有應和他的意思,於是醫生便隻能開口,試圖將他的注意力拉過來。
他彬彬有禮地說:“謝先生?”
謝溯卻充耳不聞。
直到醫生又連著叫了好幾聲,他才終於慢慢地反應過來,遲鈍得就像是一隻蝸牛。
他說:“嗯?”
醫生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便忽然哽住,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男人的眼底布滿了血絲,但是眼神卻是極為絕望的。
他
很清醒。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隻是………不願接受。
僅此而已。
醫生無功而返,但是謝溯卻像是被忽然到訪的人刺激到了,他撥通了嚴昶景的電話,問:“阿鈺在哪裡?”
“………………”
嚴昶景說:“謝溯,他死了。”
謝溯卻像是沒有聽到。
他說:“阿鈺在哪裡?”
嚴昶景便意識到了什麼。
他張了張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好像說什麼都沒有用。
於是在沉默了漫長的時間之後,他終於開口。
說:“他在南極。”
青年失蹤在南極。
謝溯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仔仔細細地處理好了所有的事情,他直接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打包捐贈給了某一家國.家管理的慈善機構,隨後留下一部分可觀的現金,通過人脈渠道雇傭了幾十支探險隊伍。
他跟隨其中經驗最豐富的一組,去往了南極。
嚴昶景在一個星期之後,才發現了他的舉動,他打電話過來,語氣裡帶著一些憤怒,但是卻是疲憊的。
他說:“謝溯,你在鬨什麼?”
謝溯說:“我是認真的。”
嚴昶景便忽然卡住了。
他這段時間實在是疲憊至極,嚴昶淩偷偷跑了出去,他派人去找,卻毫無消息,黎溫朝也宣布息影,,在處理一大堆事情,沒有人可以幫他,他還得看顧著謝溯這裡的事情,免得這個關係尷尬的老熟人,忽然在某一天,也傳來死訊。
謝溯說:“明明是失蹤,居然給我說是死訊,嚴昶景,你心也太臟了,你找不到他,就想讓我也找不到?”
他的語氣裡甚至帶著一點打趣的玩味,叫嚴昶景聽著,隻覺得從心底最深處生出了一股股寒意。
他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於是隻能掛斷電話,派人去看顧著老熟人那裡的情況。
謝溯就這麼在南極住了下來。
他就像是鐵打的人似的,不斷地跟隨著不同的探險隊伍在南極各個方向搜尋、翻找。
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調養,實在不行,也就是到遊輪上昏天暗地地睡上一覺,第二天一早,就又跟著探險隊去往其他的方向。
一個月。
兩個月。
三個
月。
一年。
兩年。
三年。
一直到探險隊都有些看不下去,勸他節哀。
“他隻是失蹤。”
謝溯皺著眉頭,他說:“我就快找到他了,他還在等我。”
探險隊的隊長隻是搖頭,說:“哥,沒人能在一個人的情況下在這裡活三年的。你現在這樣,也就是在費錢,沒有意義啊。”
謝溯罵了一句臟話,然後踹了他一腳,說:“有錢拿還堵不住你的嘴?”
隊長說:“就算是賺錢,也不能賺虧心錢啊。”
然後就被謝溯從帳篷裡頭轟出去了。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被風吹得整個人都險些栽一個跟頭。
於是憂慮地皺起了每天。
這段時間的天氣,實在是太惡劣了,如果這麼持續惡化下去,他們是走不到預定的地點的,太危險了,必須回去。
幾天的時間,飛快過去。
天氣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看得隊長直皺眉頭,等到晚上紮好帳篷,他便去和謝溯商量,道:“哥,不能再往前走了。”
謝溯皺起眉頭,以為他又要說老一套的話,陳述道:“他就在前麵,我感覺到了,他就在前麵。”
隊長隻以為他是因為心理因素,他說:“就算是在前麵,也不能去了,哥,真的不行。天氣要是再壞一些,我們可能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意思,就是死在這裡。
謝溯卻道:“再走一天,再走一天,我就能見到他了。”
隊長見怎麼說都說不通,差點兒急眼了:“哥!這地方就在這裡不會跑,等到過段時間天氣好了,我們免費陪你走一遍,現在的天氣真的不行,過得去,但是不一定能回得來啊!”
他苦口婆心,被謝溯轟了幾次,都轟不出去,終於在天要亮的時候,勉強
說服了自己的金.主,算是有驚無險地回來了。
隊長終於鬆了口氣,有一種撿回一條命的慶幸感。
他回到遊輪上,在暖烘烘的房間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結果還沒到六點,就被人急匆匆地搖了起來,是個熟人,算是他這幾年的同事。
對方焦慮極了,問他:“你們都在這,那謝先生呢?見他了嗎?!”
隊長迷迷糊糊,下意識道:“謝哥不是和我們一起回來了了…
……”
“回來個屁!”
那人說:“昨天晚上謝先生就不見了,我本來以為是又跟著哪一隊去了,但是現在的鬼天氣,誰敢出去?我問了一圈,就沒哪一隊出發………”
隊長頓時一個激靈,總算是清醒了過來,他還有些感冒,喝了一杯衝劑,就連忙下床和其他人一起尋覓起來,但天氣實在惡劣,幾乎到了罕見的程度,他們試著往南極深處尋覓了一段距離,差點有人折在那裡,頓時便不敢再往深處找。
“這麼個天氣,他能往哪裡去?!”
那個最先發現出了事的老隊長氣得厲害,連謝先生也不叫了,連罵了幾句話,又聯係周圍的人,商量要不要再往深處找,比較謝溯是他們的雇主,再怎麼,也得確定雇主的安全。
隊長看著他叭叭,卻覺著自己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心裡生出了某種模糊的感覺。
他抬眼往外看去,看到了無窮無儘的冰雪。
耳邊卻好像聽到了一道聲音,就像是雇主還在他們耳邊似的,對他說:“他就在前麵,他在等我。”
隊長被冷風吹得眼睛酸痛。
他閉了閉眼,又張開,就好像是看到了幻覺。
看見男人跪在冰雪中,他把額頭抵在雪地裡,虔誠地去吻寒涼的雪。
“阿鈺………”
這聲音很飄忽。
他說:“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