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了一支鉛筆過去的時候,程圓愣愣看了周窈很久,周窈怕她想多,淡淡笑了一下,“借你。我有帶彆的。”
程圓用力握著筆,用力捏緊了一瞬,很快轉開頭。周窈聽到一聲非常細微的……“謝謝。”
從這以後,不止一次,隻要程圓沒帶東西,周窈都會借給她,也從沒在她麵前說過什麼錢的事情。
有些人就說周窈假好心,和那種小偷混在一起,形跡親近故意惡心彆的同學,讓人討厭。難聽的話周窈聽過的比這多得多,早就無動於衷。
程圓卻趁著一次課間,忽然和她說:“你……彆借東西給我了,她們會連你一起討厭的。”
周窈沒忍住笑,“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沒少被人討厭啊。”她說,“人的討厭可以有很多緣由,甚至轉變常常都是一瞬間的事,在乎的太多,會很累。”
她的眼瞳顏色很淡,那一刹永永遠遠印在程圓心裡:
“……我無所謂。”
周窈不在意,於是程圓也不再說什麼。
幾乎一個禮拜時間,和程圓說話的人除了班上那些隻顧學習不摻和這些事情的人,就隻有周窈一個。
當天下午輪到開班會,老師讓關筱筱把收到的錢趕緊交齊。
“不要再拖了,我們班是最後一個了已經。”
關筱筱舉手,朗聲道:“老師!我也想交齊,可是我錢放在書包裡,被人偷了,我也沒辦法,那些錢缺了好幾百呢——”
她斜眼去看程圓,引得大家都看向程圓的方向。
老師對這件事有所耳聞,瞥了程圓一眼,說:“教室裡沒有監控,有些話不能亂說。總之,你想想辦法找一找,實在不行,缺的錢我來墊。”
班會之後,關筱筱被勾起脾氣,又爆發了。她們一群人聚在一起,用可以聽到的音量聚在程圓座位不遠處,指桑罵槐。
“窮就算了,手腳還不乾淨,偷東西這種事做的毫無負擔,想到和她待在一個教室就想吐,就知道給彆人添麻煩!”
“就是,平時衣服穿得那麼難看,衣角都是線頭,還洗得發白了……你們聽說沒哦,她媽媽是專門幫人打掃衛生的,跪在彆人家地板上擦灰塵的那種哦,臟也難怪了!”
“真要缺這個錢,跟我說啊,我家大,請個保姆擦擦地,賞個兩三百又不是難事,至於偷東西麼?”關筱筱翻白眼。“臟東西生的,果然就是臟東西!”
程圓低著眼,看不清她眼底是什麼顏色。周窈發覺她的肩膀在顫,實在忍不住,放下筆,緩緩站起來。
“不管你們怎麼覺得,最起碼應該先找到證據,再去攻擊彆人,不是嗎?疑罪從無的道理懂不懂?而且,說事情歸說事情,這樣子進行人身攻擊,你們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周窈站出來,關筱筱火力當即對準她:“喲,現在你是要幫她出頭是不是?”關筱筱瞪她,“彆以為你有——”
“——有什麼?”迎念正好來找周窈,人出現在門前,接上她的話,眼睛微眯了眯。
關筱筱一頓,立刻萎了,拉著她身旁的一群好姐妹快速離開。
迎念坐下和周窈聊了一會兒,問她剛剛發生什麼,周窈不欲事情被越多的人知道,搖搖頭,隻說:“沒什麼。”
待到下一節課,周窈照例將草稿紙遞給程圓,程圓接過,卻不似平常,側著頭愣愣看了她很久。
“怎麼了?”
“周窈。”程圓有一點發怔,唇角微顫著笑了一下,“我覺得你……好漂亮。”
“你也漂亮啊。”周窈笑笑,比了個噓的動作,“先彆說話了,等下老師看到要罵我們的。”
程圓點頭,兩人各自聽課。
周窈遞給程圓的草稿紙,程圓在上麵計算題目,一筆一劃寫的特彆認真。過道旁的周窈也將注意力集中在題目上。
她沒有看見,程圓重重劃下最後一筆時,從眼眶裡躍下的淚。
……
學校要組織一次觀摩活動,地點訂在不遠的歸南山博物館。
周窈回家通知周麻:“周末下午的時候我們要跟學校一起去歸南山紀念館參觀,可能要很晚才會回來。”
周麻端著茶杯,隨手擺擺,“行行行。”口吻不甚在意。還嘀咕了一句,“你們學校事真多。”
周窈看他頭也沒回,就那樣走到前頭麻將房,站了站,轉身回到樓上。
隔天,老師突然又宣布要換地點:“學校決定這次不去歸南山博物館了,換到沙中博物館,更近一些,也方便,大家互相通知一下。都記得。”
中午回家,周窈幫忙做完家務,走到周麻身邊說:“爸,我昨天和你說我們周末要去歸南山紀念館,今天……”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提幾遍啊!”周麻不耐煩,前頭客人一直在叫,“還不上茶,要□□點心,熱的,冷的不要!周麻你動作快點。”
周麻朗聲笑道:“馬上馬上——”
他來回走動,周窈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但是我們老師今天說,歸南山紀念館那邊……”
“好了好了,不要跟我說你這些東西,回房間看書去,趕緊的,不幫忙還耽誤我做事!”周麻趕她,語氣加重,“上樓去!”
周窈默了默,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前頭,無言轉身回到樓上。
……
吃過午飯,收拾好東西,周窈早早趕去學校,陳許澤去市區他爸媽那了,隻有她一個人坐公車。
還沒進學校,就見門外圍了許多人,警衛、保安、看熱鬨的居民,校門口停了很多輛車,各種聲音都有。
她穿著校服被盤問之後才被放行,耳邊全是嗡嗡議論的聲音,震得她腦袋發麻:
“七中死人了!”
“……”
“聽說有學生跳樓了,沒救活!”
“……”
“太可憐了,一個小姑娘,哭著站在樓上大喊‘我沒有偷錢’、‘我媽媽不是臟東西’……喊完就那樣跳下來,摔成了一灘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