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窈約定之後, 一直到第七天,辜玉君都沒出現。心細的迎念發覺周窈似乎在等什麼人,問她,她隻搖頭, 說:“沒什麼。”
然後走的時候目光還是忍不住朝另一個方向看, 但迎念看得出她並不怎麼難過, 眼裡反而確信更多。
至於她在信什麼, 誰也不知道。
辜玉君沒有食言。
他再次出現,是在和周窈約定的十天後。和以往大不相同,他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他身上不再是臟亂的舊名牌, 而是一整套八中的校服, 外麵照著新的棉衣, 身上衣著乾淨簡潔, 那頭頭發剪得更短, 五官看起來反而明朗了很多。
“我在麵包店打了八天的工, 因為打碎了一個盤子, 老板扣了我半天工錢!”
話是辜玉君私下偷偷和周窈說的, 帶著點小憤然,下一秒卻露出笑意,“不過我把井蓋的錢還上了, 趁天黑偷偷塞進他們的意見箱裡去了。”他小聲說, “我穿的很嚴實, 還有帽子, 絕對不會被拍下發現!”
好好的, 乾的還是正經好事,也能被他說得像是在做壞事一樣,周窈無奈,暗自笑了笑。
目光落到他的校服上,周窈問:“你的衣服……”
江嘉樹他們都圍了過來,“不會是你從誰那搶的吧?”男孩子說話隨意,江嘉樹也不怕跟他打架,開口就沒遮攔。
辜玉君瞪他一眼,假意揮拳頭,被江嘉樹揚下巴示威回來。
“我回八中上學了。”辜玉君說,“我本來就是八中的,隻是之前辦了休學一直沒去而已。”
聽見這話,周窈才算是切實地驚訝了一瞬。
看見她眼裡閃過的神情,辜玉君笑得開心,“沒想到吧?”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掛著藍帶子的學生卡,“看,這就是我們八中的校牌,上麵有我的照片和名字——不是偷來的!”
年齡,出生日期,還有班級,名字等等,校牌上都寫的很清楚。江嘉樹等人挨個看了一遍,而後想起來,自己雖然是七中的但也有這玩意兒,立刻扔還給他,“有什麼新奇的,跟誰沒有似得!”
辜玉君笑著,看了眼周窈,微微抬起的下巴,帶點隻有她和陳許澤懂的得意。不知為何,周窈看著那校牌上他的照片,總覺得,陽光開朗了不少。
咳了聲,辜玉君說:“我是來要我的豆沙包的。”
“什麼豆沙包?”迎念問。
周窈沒多說,徑自去小賣部買了兩個熱騰騰的豆沙包,用紙袋包著,遞給辜玉君。
他接過,狠狠咬一大口。
江嘉樹看著吐槽:“嘿,那麼燙的東西,皮真糙!”
沒人問周窈為什麼給他買豆沙包,大家都不笨,看得出來,這個辜玉君和陳許澤之間似乎有些問題存在。然而周窈和陳許澤都避而不談,那麼,他們便不會去問。
辜玉君一邊吃豆沙包,周窈一邊問:“你回學校了,那你……住哪?”
他稍低頭,撕掉周圍一圈紙,眼裡還是閃過一些陰霾,但很快那點沉重就被照下來的日光取代。
“我在我姨夫姨母家住,寄居的費用、生活費還有我的零用錢,每個月會打給他們。”辜家父母對他早已是沒有了辦法,什麼方法都用儘,可兒子還是不肯回家,不肯認他們。
如今,他肯到姨夫姨母家去借住,還肯回去上學,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
“從八中過來坐公交車很快就到了。”辜玉君趕著回去上課,走之前道,“有空我常來找你們玩啊!”
江嘉樹毫不留情趕客:“快彆!煩人精一個,來一次我趕一次!”
辜玉君又作勢要揚拳,兩個人假模假式地互相威脅,卻沒有誰真的動手。
辜玉君走後,一群人朝學校內走。周窈單獨和陳許澤並排落在後頭。
“這樣挺好的吧?”
“嗯。”他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
周窈轉頭看他,“你明明就很開心。”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你有!”周窈瞪他一眼。
“……”陳許澤沉默兩秒,“我有。”
他承認自己開心,這個話題才算過去。周窈滿意了,兩人聊起彆的。
走著走著,周窈臉上的笑意淡了,忽然說:“十三,我覺得你真的很厲害。”如果是她,說不定也會變成辜玉君那樣。
“我不厲害。”陳許澤仍舊表情平淡,“那隻是他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弱。”這句說的是辜玉君。
周窈嘖聲,“這時候你就彆罵人家了。”
陳許澤不置可否。
周窈歎了聲氣:“大人有的時候,為什麼就不能為了孩子想想呢?他們創造出生命,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全新的生命來到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麼?”
陳許澤知道她不僅是因為這件事難受,同樣也是因為想到她自己家裡,所以有所感慨。
他難得多說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