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法庭上的周窈,眼眶通紅。
她的辯護律師在為這個十八歲少女進行了一番辯護之後,問了她幾個問題。
“當時死者是不是掐著你的脖子?”
周窈哭著回答:“是,他捂著我的嘴把我拖進巷子裡,用繩子捆住了我的手,然後掐我的脖子。我沒辦法呼吸,用力蹬腿,掙脫不開。”
“造成死者腦後傷口的磚頭是哪裡來的?”
“我在地上拿的。”
“你用磚頭敲了他的後腦?”
“是。”
“繩子上為什麼會有你和死者以及另一位叫做陳許澤的男生的指紋?”
她抽噎不停,受驚的眼淚流了滿臉,“那個人掐我之前綁住了我的手……後來……陳許澤幫我,我們一起解開繩子……”
“現場遺留的刀具是哪裡來的?”
“是那個人帶的……”她吸氣,說話甚至都不甚順暢,“還有……繩子,都是他的。”
“也就是說他用繩子捆住你的手,意圖掐死你,但是沒有用上刀,刀是他準備的?”
“是。”
……
“好的,我問完了。”律師道,“綜上所述,死者意圖殺死我的辯護人,並對其實施了扼住脖子的行為。大家都知道一個十八歲的成年男性雙手同時使力,力氣會有多大。而我的辯護人,在遭遇暴力犯罪襲擊的時候,身上是沒有攜帶或者說是事前準備任何有攻擊性的武器的,對方意圖殺死我的辯護人,而我的辯護人抓起磚頭砸對方的行為屬於自保,所以不存在故意或者過當一說。”
“她的行為,完全符合正當防衛。”
律師看向法官。
……
這樁事件,很快就有了結論。
在家人的陪伴下,周窈流著淚從法庭離開。
正當防衛,無罪。
當庭釋放。
……
周麻說什麼都不肯讓周窈就那樣頂著脖子的紅痕出門,周窈被送往醫院,將在醫院住兩夜,打點滴調養休息。
迎念和鄭吟吟來看她,帶來了學校以及外界對這件事的議論。
大家都說七中有兩個學生可憐,被一個女生盯上,找人打了他們一次,害的陳許澤斷了一根手指,影響前途。沒多久,女生的男朋友又來給她報仇,帶上了繩子和刀具等凶器,一看就是準備齊全。
可憐周窈手被綁住,差點被掐死。好在老天開眼,給了她機會,砸死了對方。
學校裡的人都很同情周窈,她當時該有多害怕,聽說陳許澤幫她一起拆手腕上的繩子時,捆綁痕跡磨得她的手都快出血了,更彆提差點被掐死這一件事。
周窈精神不濟,迎念寬慰了她一會兒就帶著鄭吟吟走了。男生們原本也要來,陳許澤說會乾擾她休息,被攔下,便托陳許澤帶來慰問。
有陳許澤在,周媽媽和周麻回家給周窈燉湯,他們一走,小病房裡就隻剩他們兩人。
“十三……”
“沒事,已經過去了。”陳許澤給她掖被角。
周窈躺在床上不說話,似乎在想著什麼。
陳許澤出聲,“在想什麼?”
想什麼?
在想,過失殺人和正當防衛的區彆。
如果站在法庭上的不是她而是陳許澤,最後結果如何,很難說。
她不想,不願意,更不希望,他有一點背負罪過的可能。
所以……拿起板磚的,是她,也隻能是她。
“沒什麼。”她說,“我隻是想,念念經常說我人好,就像辜玉君的事情,明明和我無關,我卻願意管他,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回學校去上課,重新過上正常生活。”
“可是。”
她咽了咽喉,眼眶紅了。
“可是……”
眼淚奪眶而出,從眼角劃下。
有的時候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好人還是惡人,也不知道,死了之後,會往上作走還是往下沉。
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陳許澤,不想讓陳許澤涉及半點危險,就像陳許澤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一樣。
如果她的這一麵被人看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覺得她可怕。
周窈閉了閉眼。
忽然感覺到有人靠近,她睜開眼,陳許澤已經俯下身,在她眼角輕輕親了一下。唇瓣貼著她的皮膚,沒有馬上移開。
“不要想太多。他是自己摔倒的,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如果不是老天懲罰他,很有可能死的是你或者是我。”他說,“彆怕。你是為了我,所有不好的,承受的人都會是我。彆怕。”
又一滴眼淚順著她的眼角劃下,陳許澤親吻,嘗到了它苦澀的鹹味。
他坐直身,聽見周窈聲音沙啞的一聲喚:“十三……”
陳許澤將手遞過去,和周窈那隻插著針管的手,緊緊抓在一起,如同他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