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想法差不多, 趙煦見蘇柔過來,以為她一定少不了冷嘲熱諷, 而蘇柔過來也做好了趙煦冷嘲熱諷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兩人誰都沒有口出惡言,氣氛平靜到滲著詭異。
而詭異著又散發著股莫名其妙的溫情。
蘇柔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趙煦不知道蘇柔葫蘆裡賣什麼藥,蘇柔也不曉得他讓她撓癢是哪根筋不對了。
太醫把湯藥送進來,蘇柔看著散發熱氣的褐色湯藥,現在要是把藥碗砸碎, 懟趙煦一臉是不是晚了點。
“放涼一會再喝?”
蘇柔詢問地看著趙煦,趙煦頷首。
坐在床邊, 蘇柔沒什麼想說, 隻有乾等著湯藥漸涼, 手背試了試溫度:“殿下是自己喝還是要妾喂你?”
“你喂。”
既然這樣,蘇柔手轉了個彎, 拿起青花小勺,一口口的喂到趙煦的唇邊。
他不是嫌藥苦?她就延長他苦味,讓他一點點品嘗苦藥的滋味。
無聊的報複對趙煦好像沒有作用, 她喂得每一口他都喝進了嘴裡, 沒有半點埋怨,就好像之前嫌太醫無能, 不能把藥做出甜味的不是他。
最後一口, 趙煦咬住了勺子。
蘇柔抽不出來,茫然地看著他:“怎麼了?”
趙煦盯著蘇柔的眸子良久,鬆開了嘴:“你就一直這樣下去, 很好。”
很好個頭。
蘇柔放下了藥碗,趙煦到底是還有什麼後招。她過來不過不想場麵太過難看,她與齊帝的約定,她需要真心對待趙煦,等到他恢複記憶他就把她送離京城。
本來她不想來,但不想在最後關卡出什麼問題,總不能趙煦重傷快死她消失無影蹤,就是裝模作樣也把禮數做全,讓齊帝挑不出錯來。
她現在的和善是為了離開,但趙煦的打蛇上棍就不知道是為什麼了,難不成還想演一次戲,再羞辱她一次?
如果是這樣,他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傻,同樣的當她怎麼可能上兩次。
蘇柔還在沉思,而趙煦說完後,麵上滿是困倦:“我困了。”
“那妾先回去,不打擾殿下休息。”
趙煦搖頭:“你留下來陪我。”
蘇柔還沒說話,太醫連連搖頭:“這不可,殿下你身上的傷嚴重,不能移動碰觸。”
這是怕蘇柔睡著了踢到趙煦。
“那我還是明日再來看殿下。”
“不……你困嗎?”
趙煦突然打量起蘇柔的神色,覺得還算有精神,“你平日沒少睡,這會兒少睡片刻也無礙,在小榻休息陪我。”
蘇柔看了眼帳內的小榻,紅木雕花的硬榻,取了小茶幾勉強能睡下她。
趙煦還真是不放棄有折磨她的機會。
“既然是殿下所願,妾在帳內陪著殿下。”
趙煦點點頭,吩咐侍衛把榻換了個方向:“我抬眼就想看到你。”
蘇柔沒什麼意見,看著趙煦合眼,才上榻坐下。
在那麼個地方,帳內還有外人,蘇柔怎麼可能睡得著。看著太醫幾次查探趙煦狀況,趙煦都沒絲毫動靜,麵目沉靜,比起睡著更像是暈過去了。
“太醫,殿下的傷可有大礙?”
蘇柔壓低了聲音問道,“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趙煦睜著眼不覺,現在他閉著眼躺著,薄唇是近乎白紙的慘白,透著股死氣沉沉。
太醫同樣壓低了聲音回道:“殿下英勇,恐怕剛上馬時,傷口就裂開了,但他一直強忍了一路,失血過多,恐怕以後容易體力不支。”
那也不算是大的後遺症。
“娘娘對殿下來說就是一劑良藥。”太醫突然說道,“娘娘來了,殿下傷口愈合的都快了。”
蘇柔知道太醫是說恭維話,笑了笑:“是李太醫妙手回春。”
“娘娘彆覺得我是在說笑,大夫隻能醫外傷,而但心情開闊比什麼靈丹妙藥都有用,殿下有娘娘照顧,狀況才會回轉的那麼好。”
說得好像還真是那麼一回事。
蘇柔輕笑沒說話。
在榻上不知道坐到了幾更,感覺賬外從安靜變得喧鬨,而趙煦依然沒什麼動靜,蘇柔伸了伸懶腰。
天還不算太亮,天邊深藍從黑過渡,雲霧要出不出,稀薄的很。
蘇柔站在帳外打了個哈欠,除了她賬外的侍衛也還是昨日那些人,吳雄站的筆直,趙煦沒脫離危險,他手下的人誰都睡不著覺。
“娘娘,可要用些膳食?”
蘇柔搖頭:“我四處走走,透口氣。”
趙煦的帳內滿是血味跟藥味,壓抑的不行,外頭的空氣清新多了。
才出了行刺的事,如今隨時有侍衛巡邏,駐紮的這地方,連隻尋常野物都沒法子闖進來。
蘇柔閒逛一圈,見處處有收拾東西的意思,估計昨日的老虎讓齊帝龍顏大悅,不打算再在這地方死熬,終於下令回京。
“你們有沒有覺得四皇妃娘娘太冷情了?”
走到拐角,蘇柔聽到對自己的稱呼,腳步頓了頓。
一群小侍女圍著說話,聽到有人非議主子,緊張的四處看了看,但又忍不住小聲跟著一起議論:“四皇妃娘娘不是挺好的,四殿下受傷就去照顧了,到現在都還在帳中,看顧了四殿下一夜。”
“可是沒見她哭啊,殿下遇刺抬回來,殿下幾個身邊伺候的都落淚了,聽說四皇妃娘娘就跟沒事人一樣,這次獵虎回來,殿下傷的更厲害,我們聽了都眼酸,但醫帳也沒聽到四皇妃的哭聲。”
“你又沒去跟前伺候,怎麼就知道沒哭,說不定哭了你不曉得。”
“你當我沒打聽,她就是沒哭……”
蘇柔聽了一會就沒聽了,她就是沒哭,她有什麼可哭的。
平心而論,雖然心裡巴不得趙煦死,而他真死了她不一定笑的出來,但哭是絕對不可能哭的,她對趙煦又沒什麼感情,隻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