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續文沒了和尤尋遠寒暄的心思,兩人一路沉默著走到尤老爺子的院落。
剛走進房間,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丫鬟看到尤尋遠,皆彎腰行禮。
“祖父可醒著?”
“醒著,今日老太爺不知為何,一直不肯休息。”
尤尋遠點頭,讓丫鬟們下去,他則和溫續文一起走進內室。
尤老爺子吹不了風,房間內的窗戶都關著,使得屋內有些昏暗。
兩人剛進去,就聽到尤老爺子咳嗽的聲音,“是遠兒嗎?”
聽到這話,尤尋遠快走幾步,走到病床上,彎腰道:“祖父,是孫兒,孫兒帶王爺來看您了。”
溫續文跟著走過來,低頭看向床上的尤老爺子,老爺子的年紀其實比豐靖帝小,但看著卻是比豐靖帝蒼老許多。
注意到尤老爺子看過來的眼神,溫續文又靠近幾步,“外祖父,我是續文,我來看您了。”
尤老爺子看著他,微微抬起手,溫續文配合著把身體湊過去。
待摸到他的臉,老爺子眼眶中閃爍著淚光,麵上卻是笑起來,“終於找到你了,不枉老夫拖著病軀,苟延殘喘這麼多年,老夫此生無憾了。”
溫續文聽言心裡一咯噔,連忙握住老爺子的手,勉強笑道:“有件事還沒告訴外祖父,續文已經娶妻,再過不久怕是就要有孩子了,到時還要勞煩外祖父為孩子起名呢。”
“孩子?文兒要有孩子了?”老爺子語氣中滿是欣喜。
溫續文怕老爺子堅持不下去,也顧不得騙不騙的事,點頭道:“是啊,您要當曾外祖父了。”
“哈哈,好,好,囡囡也要做祖母了。”
老爺子本來渾濁的眼神變得有些清明,眼中滿是笑意。
溫續文知道囡囡應該是母親的小名,心底很是難過。
白發人送黑發人,人世間最悲痛的事莫過於此。
老爺子精力有限,隻是笑了一會兒,就累了,溫續文又提了一次孩子的事,便和尤尋遠離開。
“表哥,我覺得還是應該請太醫為外祖父診治,若是查出什麼,也好對症下藥。”
現如今老爺子心病已去,該好好調養身體了。
尤尋遠點頭,“多謝王爺。”
溫續文腳步一頓,有些無奈道:“表哥,我們是嫡親的表兄弟,再沒有比我們更親近的關係,你何必這麼見外,叫我續文就好。”
尤尋遠猶豫一下,便答應下來,他不像尤榮澤那般固執迂腐,雖性情冷漠,卻並非不懂得變通。
離開尤府後,溫續文直奔皇宮。
請太醫的事,其實用不著溫續文親自去太醫院,他進宮,是為了見豐靖帝。
溫續文本打算明日就離開盛京回興元府,和許舒妤分開這麼久,他早就想她了,恨不得明日就見到她。
都說距離產生美,溫續文隻覺得這種距離今後還是不要有了,夫妻本來就該在一起,總分開算怎麼回事。
這時候溫續文顯然忘了自己之前“異地戀很正常”的想法。
但聽了宋修德的話後,溫續文覺得他如果明日就離開,豐靖帝對許舒妤的印象怕是會差到極點。
為了讓豐靖帝儘快接受許舒妤,溫續文隻能告訴自己,再多忍幾日。
明政殿
豐靖帝聽說溫續文又進宮了,心中雖詫異,但還是讓人宣他進來。
“侄兒拜見皇伯父。”
豐靖帝頷首,“免禮,續文今日清早才離開,怎麼又進宮了?”
溫續文聽言,麵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侄兒想多聽些父王的事,是不是打擾到皇伯父了?”
豐靖帝聞言笑了,“沒有,有內閣幫朕處理政務,朕清閒得很,今日日頭不錯,隨皇伯父到禦花園轉轉。”
說著,豐靖帝就把奏折合住,站起身。
豐靖帝真的很喜歡提睿王,溫續文跟在他身邊,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高興,不論是說日睿王聰慧還是不聽話,他都是笑著的。
兩人走到雁湖,看著湖中各種各樣的魚,豐靖帝笑道:“你父王小時候靜不下來,總喜歡滿皇宮的亂跑,有一次,也不知他怎麼想的,竟是起了興致喂魚,他那是年幼,不懂得適可而止,怕魚吃不飽,往湖中撒了許多魚食,次日湖中的許多魚都死了,宮人一檢查才發現是撐死的。”
“你父王知道後,很是傷心,跑到朕麵前,一邊認錯一邊哭,他性情純善,哪裡受得了這些,朕哄了許久才哄好,但他之後卻是不敢再喂魚,連帶著也不再吃魚。”
溫續文看著湖麵,眼神微冷,他父王善良聰慧,不爭名奪利,旁人卻因為一己私欲害得他們一家家破人亡,何其惡毒。
當年的事,他會繼續查下去,不會讓任何人逍遙法外。
既然做錯了事,就該付出應有的代價!
從今日起,溫續文每日都會進宮陪豐靖帝幾個時辰,他們會說睿王的往事,也會連下幾個時辰的棋,相處得越來越融洽。
隻是,溫續文一直找不到機會提許舒妤,而關於睿王妃,豐靖帝也是隻字不提。
......
興元府
如今已是豐靖四十三年五月,許舒妤已經回來兩個多月。
盛京的大夫醫術高超,有他們在,李老爺子雖然總是糊塗,但最起碼還有幾個月活頭。
許舒妤回來後,就一直在處理家中俗務,李氏因為要照顧李老爺子,根本無心管理家務,現在都是許舒妤在管理。
“姐姐,我回來了。”
許舒妤正在房內核對賬簿,許舒靜跑進來。
和許舒靜分開得太久,這次她一回來,許舒靜便纏著她,便是晚上就寢都在一起。
許舒妤放下賬簿,微微蹙眉,“慌裡慌張地做什麼?”
心裡很無奈,都十七了,怎麼還是沒有一點穩重勁?
許舒靜坐在許舒妤旁邊,抱著她的胳膊,在她的肩上蹭蹭,撒嬌道:“我想姐姐嘛。”
許舒妤聽到這話,心裡瞬間就軟了,摸摸她的頭,不再說什麼。
許舒靜得意一笑。
隻是想到今早收到某人的信,許舒靜的笑意微微收斂,“姐姐,姐夫已經考完了,會不會回來啊?”
提起溫續文,許舒妤眼底浮現幾分思念,這段時間,她隻收到溫續文的一封信,是在會試之前寫得,他讓許舒妤放心,甚至還在信中特彆自信地說自己會考中狀元。
許舒妤知道他這樣說是怕她太掛念,不過她相信他是可以做到的。
她的相公本就是這世間最優秀的男子!
“會的,相公說會回來看爹娘。”
許舒靜抿嘴,“姐姐,姐夫有跟你說他父母的事嗎,我說的是姐夫的生身父母?”
許舒妤看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就是有些好奇。”
許舒妤倒是沒多想,“相公偶爾說起過,他說能找到固然好,若是找不到,便是他們沒有緣分。”
說起這個,許舒妤耳垂微紅,因為溫續文說完這話,便開始動手動腳,嘴上還說著動人的情話,“為了遇到娘子,我可是消耗了所有的運氣,若是找不到父母,娘子可要補償我。”
之後便是些少兒不宜的事,這些話自然不好說與許舒靜聽。
許舒靜心裡想著事,沒有注意到許舒妤的異樣,繼續試探道:“那要是,姐夫有一天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他父母的身份還特彆尊貴,姐姐會怎麼辦?”
許舒妤聽言,有些不解,“相公能找到父母,我自然是為他高興。”
“如果他父母不喜歡姐姐呢?”許舒靜隻得把話說得直白些。
許舒妤這才明白她的意思,確實有這種可能,隻是想到溫續文,她的心就會變得堅定。
“我相信相公。”
若是以往,許舒妤肯定不會說這種話,她一直堅信很多事隻有自己努力才能成功,不能想著靠彆人。
可現在,她卻是相信,溫續文會護著她,不會讓她陷入那種困境中。
許舒靜看著許舒妤的眼神,暗自握緊拳頭,姐夫你最好不要負了姐姐,要不然,要不然......
許舒靜一陣泄氣,她發現她根本沒辦法把溫續文怎麼樣。
身份大變的溫續文,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被她掌握經濟命脈,可以輕易威脅的溫續文了。
興元府府衙
許士政正在陪趙同然處理府衙的事務,等全部處理完後,趙同然笑道:“士政,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大人客氣了,這是下官份內的事。”
趙同然搖頭,“不用謙虛,之前那個案子若不是你,府衙的麵子可就保不住了,今晚本官在醉香樓設宴,就你我二人,我們好好聊聊,今後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了。”
趙同然有些感歎,說實話,許士政這種省心又有能力的下屬可不多見。
許士政卻是一頭霧水,“大人此言何意?”
莫非趙大人要高升?不對啊,他才成為興元府知府,哪能這麼快又升官?
趙同然搖頭,意味深長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此事還未傳開,他自然不能大嘴巴地給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