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靖四十三年十一月
衛家和陳家要結親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盛京。
緊接著,溫續文便被傳喚進宮。
剛走進明政殿暖閣,就有一隻茶盞迎麵飛來,溫續文下意識躲開,隨後便看到一臉慍怒的豐靖帝。
溫續文心裡一跳,連忙跪在地上,“皇伯父息怒。”
“你讓朕如何息怒,啊!”豐靖帝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不過入朝幾個月,你就學會了陽奉陰違,朕是不是還得誇誇你?”
溫續文低頭,“侄兒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朕費儘心思替你謀劃,你就是這般報答朕的?”
“皇伯父,這世間女子這麼多,侄兒又不是非衛姑娘不可。”
“衛懷傑就隻有一個女兒!”
“可慕良等了衛姑娘那麼多年,侄兒若真橫刀奪愛,怎麼對得起朋友?”
豐靖帝冷笑,“朕要誇誇你講義氣嗎?”
“侄兒不敢,侄兒的朋友不多,不希望因為一個女子把關係鬨僵。”
“你倒是會提彆人著想,那他有想過你嗎?”
豐靖帝心向溫續文,對陳慕良沒有一點好感。
“皇伯父,是慕良認識衛姑娘在前,侄兒理應成全慕良和衛姑娘。”
豐靖帝看著溫續文一根筋的樣子,越看越生氣,“平日裡看著挺聰明的人,怎麼就這麼死腦筋,你知不知道納了衛懷傑的女兒,對你有多大的幫助?”
“侄兒知道,”溫續文抬起頭,看著豐靖帝,語氣堅定,“可是皇伯父,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必須要堅持,聖賢書隻教侄兒成人之美,不曾教侄兒奪人所愛。”
豐靖帝看著他這樣,怒氣瞬間消散,仿佛又看到了當初的睿王。
“皇兄,先生們常常說天地君親師,臣弟一直謹記在心,不會違背,也不願違背,比起朝堂,臣弟更想走遍我豐朝的千山萬水,感受在皇兄治理下的錦繡江山,臣弟把看到的,感受到的,告訴皇兄,同樣是在幫皇兄!”
當年睿王也是如此堅定地拒絕入朝聽政,對上那樣的眼神,豐靖帝其實是有一瞬的心虛和愧疚的。
溫續文看著豐靖帝,心裡有些古怪,總感覺僅一瞬間他便蒼老許多。
“皇伯父......”
豐靖帝抬手打斷他的話,“退下吧。”
這就沒事了?
溫續文一愣,隨後連忙應下,“是,侄兒告退。”
待溫續文離開,豐靖帝身體晃了晃,險些暈倒,花總管嚇得連忙扶住豐靖帝,揚聲道:“來人,快請......”
“慢著,”豐靖帝閉著眼睛,聲音輕緩,“等續文離宮。”
“皇上,您的身體?”
豐靖帝擺手,坐在軟榻上,“朕的身體朕很清楚,暫時死不了。”
花總管聽言臉色大變,“皇上洪福齊天,定會長命百歲。”
“百歲?”豐靖帝輕笑,“朕不求那些,隻求能將豐朝安安穩穩地傳給新帝,不愧對列祖列宗就好。”
說完,豐靖帝抬頭看向窗外,二弟,再給皇兄幾年時間,到時皇兄給你道歉。
“續文那邊,朕這一個月就不見他了,讓他在家閉門思過。”
花總管應下,他明白豐靖帝這麼說,就是把這件事揭過去了。
他還以為安王會失寵一段時間,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安王,不對,應該是睿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溫續文那邊接到閉門思過一月的旨意後,也鬆了口氣,有懲罰就代表豐靖帝不會再追究這事了。
陳慕良來了一趟王府,沒有久留,隻是跟溫續文說,“續文,這次的事多謝你了,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和衛素定親,不僅圓了陳慕良多年的心願,也讓他明白這麼多年來他對衛素的感情從不曾消失。
若非溫續文,他不知道多久才能明白這件事。
溫續文故意誤解道:“怎麼,要是這次我不幫你,你今後就不幫忙了?”
陳慕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是我口誤,你彆在意。”
陳慕良離開後,溫續文扭頭看向許舒妤,嘴角上揚,“娘子,我可以在府裡陪你一個月了,高不高興?”
許舒妤握著他的手,溫柔地笑道:“自是高興的。”
禁足對彆人來說或許比較痛苦,溫續文卻是樂得多陪陪許舒妤。
......
近日,順天府有一對老夫妻到衙門報案,說有人強搶民女,強行將他們孫女擄走。
馬子德公正廉明,剛正不阿,最討厭的便是強搶民女的紈絝子弟。
他馬上詢問擄人者是誰。
老夫妻回答,“是通政司參議的兒子。”
通政司參議,正五品。
馬子德大怒,“不過是一小小的五品官之子,就敢在天子腳下強搶民女,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去通政司參議府上將人抓來。”
許士政已經在順天府上值幾個月,他和馬子德性格相投,相處得還算融洽,聽到他這樣吩咐,道:“大人,可需要派人詳細調查一番?”
馬子德點頭,“士政去吩咐便可。”
本來,許士政以為這隻是一起普通的強搶民女的案子,結果把那五品官的兒子抓來後,他卻說那女子是他搶來送給梁至恪的。
梁至恪,許士政自然知道,這人前段時間還派人去溫續文的兵馬司搗亂,甚至之前轟動的克扣糧餉一案也是他引起的。
許士政感覺到案件有些棘手,馬子德站起身,沉聲道:“走,隨本官往梁府走一趟。”
順天府尹雖是正三品,卻是天子近臣,能坐上這個位置的基本上都是皇帝極其信任和倚仗的臣子。
隻要證據確鑿,彆說梁至恪,便是梁閣老,馬子德都照抓不誤。
他之所以親自去,不過是怕梁府的下人仗著梁閣老的身份,不讓衙役進府。
這個時間,梁閣老父子都去上值,也就梁至恪無所事事,因之前的事被梁閣老禁足,這才待在家中。
梁府的下人看到馬子德身上的正三品官服,不敢怠慢,立刻去稟告梁至恪。
梁至恪穿著青色錦袍走出來,眼神中帶著些許不耐煩,“馬府尹不在順天府辦值,來我梁府做什麼?”
馬子德看他臉色蒼白,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就沒什麼好臉色,抬手道:“抓起來。”
話音剛落,順天府的衙役立刻上前,將梁至恪抓起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等梁府的門房反應過來,梁至恪已經被抓住。
馬子德冷聲道:“待梁閣老和梁禦史回來,替本官轉告一聲,貴府公子與一起案子有關,本官要帶他回去調查。”
說完,馬子德帶人把大喊大叫的梁指揮押走。
門房互相對視一眼,才意識到得去都察院將此事稟告給梁禦史。
到了順天府,梁至恪自然是不認罪,哪怕那個紈絝指認他,他都拒不認罪。
馬子德冷哼一聲,讓人將梁至恪的仆從帶來,那仆從可不像梁至恪這般肆無忌憚,在馬子德的威逼利誘下,很快就招了,不僅承認那紈絝確實將那女子送給了梁至恪,他還說出一個更加震驚的消息。
那女子梁至恪同樣沒有動,而是轉手送給了他表哥——楚王。
聽言,馬子德和許士政皆愕然,查到這裡事情已經不是他們能處置的了。
馬子德暫且將梁至恪等人收押,許士政道:“大人,順天府沒有審訊皇子的權利,此事隻能上報皇上和宗人府了。”
有關皇室的一切,都由宗人府負責。
順天府其實隻是維持盛京的治安,它能處理的範圍並不大,便是稍微大點的案件,都要上報刑部和大理寺,這次涉及到皇子,順天府更是沒有資格管。
馬子德點頭,他自然不可能壞了規矩。
緊接著,衙役來報,梁禦史來了。
馬子德冷哼,“來得挺快。”
梁禦史是楚王的親舅舅,有梁閣老照拂,再加上他本身亦是有能力的人,不過四旬,便是正三品都察院副都禦史。
梁禦史臉色還算平靜,走進來問道:“馬府尹,不知小兒犯了什麼錯,竟是驚動馬府尹親自去抓人?”
馬子德卻是對他沒好臉色,“此事乃是機密,梁禦史沒資格知道。”
梁禦史臉色一沉,“馬府尹彆忘了,都察院是有資格調動順天府的案宗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梁禦史依舊沒資格。”
“馬府尹此言何意?”
梁禦史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嚴重。
“梁禦史若是想知道,不妨和本官一同進宮麵見皇上。”
梁禦史眼中精光閃爍,倒底沒有答應下來,“本官相信馬府尹處事公正,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說完便轉身離開。
他得準備好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馬子德交代許士政幾句,便離開順天府去皇宮麵見豐靖帝。
明政殿
“老二強搶民女?”
豐靖帝有些驚訝,楚王好女色他是知道的,可男人多是如此,豐靖帝沒有過多關注。
卻不曾想有一天,會聽到楚王強搶民女的消息。
馬子德拱手道:“梁至恪已經招了,那女子確實被他送給楚王,隻是楚王知不知情,微臣不知。”
豐靖帝沉下臉,“朕知道了,此事不可聲張,朕會派宗人府徹查此事。”
豐靖帝確實有意讓楚王繼位,自然不會讓有礙楚王名聲的事傳開。
馬子德走後,豐靖帝便傳召宗人府宗令誠郡王,現任的宗人府宗令和豐靖帝同輩,誠郡王這一脈一直擁護豐靖帝一脈,所以他們的後代大多受到優待。
誠郡王進宮後,豐靖帝跟他說了楚王的事,吩咐道:“你立刻帶人去查此事,務必調查清楚。”
“是,臣弟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