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太子李弘在東宮起居的地方有一個特彆詩意的名字——東籬下。
李沄曾經好奇地問太子阿兄為什麼要起這個名字, 太子阿兄笑著跟她說在大明宮裡, 總感覺處處都跟國家大事脫不了乾係,但在心中總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的心得以從種種俗事之中解脫,得到片刻的悠然自在。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東籬下就是太子阿兄看了陶淵明的詩後起的名字。
李弘摸著阿妹的頭,清秀的眉目帶著幾分青年意氣,“總有人一身傲骨, 不願與人同流合汙。我一定輔助父親開太平盛世, 令我朝政治清明,讓大唐的有識之士永遠不會對朝廷失望。”
沒想到太子阿兄還有這樣的夢想。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做人要是沒夢想,跟做鹹魚有什麼區彆?
小公主嘻嘻笑著,一臉聽不懂太子阿兄意思的模樣, 歪著頭說:“我聽父親說過陶淵明的。太子阿兄你知道陶淵明會自己下地種田嗎?你住在東籬下,可得要像他一樣下地種田才行啊!”
發現自己跟阿妹是雞同鴨講的太子李弘:“……”
無奈。
隻好帶著阿妹去看他最近得到的亮晶晶、金燦燦的小玩意兒。
阿妹雖然聽不懂他的夢想, 但阿妹懂亮晶晶、金燦燦的是好東西。
李沄跟著母親到了東宮的東籬下, 太子阿兄臉色蒼白地躺在臥榻,精神不怎麼好,東宮的一個盧良娣在旁服侍著。
盧良娣聽說皇後殿下和太平公主來了,忙帶著屋裡的宦官侍女出去迎接。
人還沒出去, 皇後殿下已經帶著李沄進來了。
武則天進門,沒看那行禮的一屋子人, 原本不急不慢的腳步加快了一些, 走向太子的臥榻前, “弘兒,如今感覺怎樣?”“
聽說母親和阿妹來看他,太子李弘已經起來半靠在身後的大迎枕,見到了母親,還掙紮著要下地。
武則天連忙上前將他按在了臥榻上,心疼地輕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虛禮。”
李弘麵上帶著笑容,說:“阿娘前來東宮看兒,兒不能出去迎接阿娘,還不能起來向阿娘請安,這像話嗎?”
站在母親身旁的李沄望著太子阿兄,皺著秀氣的眉毛,像是個小大人似的,神色十分嚴肅地說道:“這哪有什麼像話不像話的?病在兒身,痛在娘心。如今太子阿兄生病了,阿娘心疼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計較什麼像話不像話。”
李弘聞言,頓時啼笑皆非,他沒好氣地睨了阿妹一眼,“禮不可廢。”
李沄卻輕哼一聲,扯了扯母親的衣袖,仰頭問道:“阿娘,太平說的對不對?”
武則天笑著摸了摸李沄的頭,笑道:“太平說的對。”
李沄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太子阿兄的臉上,太子阿兄的麵色也太差了些。
她知道太子阿兄從小身體就特彆不好,容易生病,她想起父親的頭疾還有阿翁太宗身體的毛病,這好像是家族性的遺傳病,放在醫學發達的後世,大概就不能算是沒什麼了不起的病,可擱在這大唐,愁死人了。
這個指標不清楚那個指標不清楚,鬼知道到底是什麼病?
不管是尚藥局的大夫還是民間名醫,一天到晚就是說不通則痛、不通則痛,他們倒是用藥幫忙通了,結果卻是太子阿兄咳血都咳成習慣了。
發愁。
李沄憂心忡忡地看著太子阿兄,整個人趴在他的臥榻邊上,神情認真地說道:“太子阿兄,你可要好好養病,阿娘剛才跟我說,她和阿耶為你選了一個太子妃呢!”
李弘愣住,隨即抬頭看向母親。
武則天笑著在臥榻旁坐下,語氣慈愛地說道:“其實弘兒早就該定下親事了,隻是這兩年又是泰山封禪,又是關內饑荒、西北地動,耽誤了一些時日。但也算是錯有錯著,明大夫說弘兒今年會有一劫,隻要為你定下親事,便能化解。”
古人迷信,就連聖人李治和皇後殿下武則天也不例外。
明崇儼此人,李沄也是見過的。
此人長得特彆好看,氣度儒雅風流。她也弄不明白明崇儼到底用了什麼方法緩解父親的頭疾之苦,但隻要能讓父親身體好些,那也是好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雖然小公主在心裡吐槽明崇儼是神棍,麵上還是願意給他好臉色看的。
反正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挺信任明崇儼。
可李沄卻不知道太子阿兄信不信,因為每次她聽到宮裡的侍女們說的鬼故事時,便會問太子阿兄是不是真的。
太子阿兄總是笑著說子不語怪力亂神。
所以李沄說不好太子阿兄對總是說那些怪力亂神的明崇儼到底什麼態度。
武則天跟李弘說了太子妃的人選,笑問:“弘兒認為如何?”
李弘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說起終身大事而染上了些許血色,他朝母親露出一個微笑,靦腆說道:“兒都聽阿耶和阿娘安排。”
李沄在旁邊聽著母親和太子阿兄聊天,心裡卻在想未來的太子阿嫂。
未來的太子妃姓楊名玉秀,是司衛少卿楊思儉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