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李沄生病了。
丹陽閣的侍女們忙進忙出。
也不知道小公主是不是生了一張無往不利的烏鴉嘴, 她跟母親說如果把一個人把病氣過給了另一個人,那麼原本生病的那個人就會康複。
如今皇後殿下的病是好了,小公主卻病得稀裡糊塗的。
在丹陽閣看小公主的武則天看著女兒在臥榻上翻來覆去的模樣,心中既是好笑又是心疼, 她跟李治說道:“此事怪妾。那天在海棠樹下, 一時沒留神,便與太平一起迷糊了。也不知她被夢魘了。”
李治站在臥榻旁,躺在臥榻上的小公主臉上是不尋常的紅暈, 侍女們拿了冷毛巾放在她的額頭上, 為她降溫。
君王的眉目是掩不住的憂心, 他伸手拍了拍武則天的肩膀, 溫聲安撫:“這事不怪皇後。”
轉而看向滿屋子的侍女,沉聲喝道:“大夫呢?怎麼還不來?!”
才回尚藥局的大夫匆匆趕來, 見到聖人大怒的模樣, 忙不迭地上去。
李治皺著眉頭, “公主怎麼還不見好?”
尚藥局的大夫叨來叨去就是那些話, 不外乎就是小公主年幼, 本就容易生病。如今高燒不退,大概是風寒入體, 加上又被夢魘魘住了,才會如此。等小公主用幾服藥,把汗發出來就沒事了。
李治一聽, 恨不得一腳踹了大夫, “那還不趕緊用藥!”
大夫也是有苦說不出。
用藥了啊, 可這藥效發作的時間也是因人而異。
小公主年幼,用藥也不能像大人一樣猛,不還得掂量著來麼?
這時在臥榻上的小公主醒來,她張開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阿耶。”
軟糯的聲音帶著鼻音,惹人無限憐愛。
李治見寶貝女兒醒來,原本還黑著的臉瞬間換上了溫柔的笑容,聲音也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太平醒了?可要喝水?可想要吃點什麼東西,阿耶馬上讓尚食局做!”
李沄聽著父親的話,麵上露出一個笑容,她拽著父親的衣袖,半是撒嬌半是埋怨,“太平不渴也不餓,就是剛才做夢,夢到了阿耶發脾氣,您在夢裡好凶,嚇得太平趕緊就醒來了。”
父親和大夫的對話李沄都聽到了,小公主不擔心大夫對她的病情不上心,就怕父親盛怒,把大夫嚇得一哆嗦,給她用錯藥了。
要知道這年頭,真是感染個風寒都是能要人命的事情。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李沄嚇得趕緊睜眼,讓父親知道她其實還好好的。
李治見寶貝女兒醒來,什麼都好說,他坐在臥榻旁,一本正經地說道:“太平想要阿耶不發脾氣,那就趕緊好起來。”君王說著,俯身親自將蓋在小公主身上的小被子往上掖了掖。
君王歎息著與女兒說道:“這幾日太平沒去長生殿,阿耶都覺得不習慣了。”
李沄彎著那雙大眼睛望著父親,“等太平好了,就去長生殿看阿耶。”
皇後殿下見聖人和顏悅色地陪著他的小情人說話,笑著朝尚藥局的老大夫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老大夫暗中舒了一口氣,跟著前來引領的宮人退了下去。
——伴君如伴虎。
這年頭,當尚藥局的大夫也好心酸。
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淚的大夫走了,小公主躺在臥榻上,衝著母親笑。
武則天看著女兒的模樣,也坐在了李治身側,伸出食指點了點李沄的額頭,“早就讓太平不要天天去清寧宮,非不聽。”
李沄捉著母親的手指,緊緊地握在手裡,她跟母親撒嬌,“可太平就想要陪著阿娘。”
武則天神情無奈地看著她。
小公主又說:“太子阿兄說,他像太平這樣大的時候,生病了阿娘都會陪著他。”
略頓,小公主續道:“阿娘已經許久沒陪太平一起睡覺了。”
早些時候小公主還經常去清寧宮蹭母親的床睡,可最近幾個月皇後殿下說小公主也該要長大了,不能總是去清寧宮蹭床睡。
李沄開始的時候一概不管,該去還是去的。
皇後殿下對小公主的舉動十分無奈,可也不能老慣著她,於是就要跟小公主講道理。
道理說多了,小公主也覺得總不能招母親煩,加上如今永安縣主周蘭若也在丹陽閣陪著她,她也不能老去找阿娘。
人家小蘿莉一個月也沒能見幾次臨川長公主呢。
這麼一想,小公主去清寧宮的次數也減少了。
武則天一聽女兒的話,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李治見女兒醒來,什麼話都好說,說不定小公主說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找人去給她摘下來。於是便笑著跟武則天說道:“不如今晚皇後就留在丹陽閣陪太平吧。”
武則天笑著應了下來。
老父親見李沄醒了,總算安心了些,就去紫宸殿處理國家大事了。
武則天坐在臥榻旁,目光有些無奈地看著李沄。
小公主整個人縮在被窩裡,隻露出一個小腦袋。雖然在生病,但絲毫不影響她淘氣,她將被子拉了起來,隻露出一雙大眼睛瞅著母親。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得償所願的笑意。
武則天原本還能繃著臉不笑,可看著女兒那雙彎得跟天上月牙兒似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皇後殿下伸手捏了捏小公主的鼻尖,語氣無奈而寵溺,“你這個小討債鬼。”
李沄看著母親的模樣,差點哈哈大笑起來。
她喜歡這樣的母親,帶著一些人情味兒,對她溫柔而縱容。
***
幽州,蘇子喬居住的軍營有人進去了又出來。
李績帶著兩個副將腳步匆匆地撩起布簾,大步踏了進去,隨著他們一起卷進去的,還有那呼嘯著的寒風。
“將軍。”
軍醫正坐在替蘇子喬的傷口換藥,見到李績帶著副將進來,連忙站起來向他們行禮。
李績皺著眉頭,沉聲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行這些虛禮。子喬如今情況如何?”
軍醫說:“蘇將軍肩膀上的傷已無大礙,隻是由於傷他的暗器上抹了毒藥,如今蘇將軍體內的毒性未除,一直尚未醒來。”
李績聽著,眉頭皺成了川字,“軍醫可有什麼良方?”
軍醫一怔,緩緩搖頭。
李績沉痛地閉了閉眼,沉聲說道:“此事怪我。”
蘇子喬受傷中毒,是因為那天答應高麗王換俘之時,發生了一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