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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的晚上, 李沄帶著周蘭若和幾位兄長在清寧宮用過了家宴,就吵著父親陪她一起到太液湖去放花燈。
李治對女兒千依百順, 不過是放花燈這麼簡單的一個願望,自然是陪著。
自從春天到東都洛陽的時候, 李沄愛上了劍器舞, 天天跑去找父親一起練劍之後, 李治就養成了習慣, 經常陪著李沄練劍,有時候李沄不能去長生殿, 他就自己在長生殿裡比劃。
初始時不覺得有什麼,堅持了一兩個月之後,竟覺得頭疾沒那麼容易犯了。
而且有的事情一旦 養成習慣,停了一兩天,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於是, 練劍也成了李治每天必須要進行的運動。
李沄有時候看著父親那頎長的身影在劍光中遊走,心想父親要是每天都能繞著太液湖跑半個時辰那就更好了。
但那也隻限於想一想,這年頭沒人會跑步。
要是她真的那樣做, 父親大概會覺得她太胡鬨了。
父親每天練劍,就很好。
李治陪著女兒在太液湖放花燈, 李沄問父親給三兄的茶園好了沒有,她想去玩。
李治手裡拿著一盞荷花樣式的花燈, 點著了給李沄, 有些不解地問小女兒:“為何非要去三兄的茶園呢?三兄的茶園就在梨花苑的隔壁, 太平要是真想去玩, 驪山上有地方,驪山下也有城陽姑姑的梨花苑。”
“那不一樣。”李沄道,“城陽姑姑的梨花苑太平去過了,挺好玩的。但是三兄說他的茶園是為太平種的,等以後茶樹種好了,就送許多好茶葉給太平。還有妙空大師從其他地方帶回來了好多新奇的香料和種子,太平想看看那都是什麼新鮮玩意兒。阿耶,能從司農寺撥幾個人去茶園幫忙嗎?”
小公主一邊說,一邊將花燈給了槿落。
所謂放花燈,就是小公主和聖人站在湖邊,看著侍女和宦官將花燈放進太液湖裡。但是太液湖的水也不怎麼動,花燈就是這樣浮在上麵,等到燈都燃儘了,還得把燈撈起來。
李治聽著李沄的話,想了想,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笑道:“那個地方早就已經劃好了。太平若是真想去看看,等你的太子阿兄納妃後,就可以去。唔,太平可以幫三兄想個名字。”
李沄聽父親那麼一說,頓時眉開眼笑。
但是太子阿兄的納妃大典是在九月份,如今是中秋,等楊玉秀入主東宮還有一個月呢。她記得紅薯的種植季節好像是有春末的時候,還有初秋的時候。她想去護國寺看看妙空大師有沒有把那些所謂有毒的大種子種出苗子來。
李沄又委婉地跟父親說,既然暫時不能去三兄的茶園,那她可不可以去護國寺?
李治哭笑不得。
小公主跟父親振振有詞,說子喬還沒西域的時候,父親頭疾總是頻繁發作,她去護國寺許下心願,希望菩薩能保佑父親的頭疾快些好。如今父親頭疾好了,她得去還願。
李沄仰頭望著父親,臉上梨渦清淺,甜笑道:“阿耶,跟菩薩許下心願,要是願望成真,就得去還願,感謝菩薩保佑。”
李治俯首看著女兒,如今女兒已經六歲。
六歲的小公主,已經出落得十分好看,她的長相看著既像父親又像母親,都挑了兩人好的地方長,十分得天獨厚。但人人都說她的眼睛,其實像極了父親,一旦心中覺得歡喜時,那眼裡就像是住了無數的星星似的。
李治想起自己年幼之時,母親還在世,他也曾有過這樣的笑容。
王百川曾無意跟他念叨——
奴記得聖人年幼之時,隻要遇見了真正歡喜之事,那眼睛便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如今的太平公主,便像極了年幼時的聖人。
李治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跟她說:“既然太平想去護國寺,那就去吧。”
李沄將父親的手拉下,高興說道:“阿耶真是太好了!”
——並不是灌迷湯。
而是在小公主的心中,父親確實是太好太好了。
中秋之後,在皇太子李弘納妃之前,小公主李沄,再度變身小五郎君,帶著她形影不離的小夥伴小六郎君到了護國寺。
小五郎君要去護國寺,平時不太頻繁到護國寺的薛紹和李旦也一起去了。
妙空大師住的地方,在護國寺後山的一個彆院。彆院在一個竹林之中,李沄等人穿過竹林小道,到了妙空大師的地方。
妙空大師的彆院是個彆致地方,用竹籬笆圍起來的院子中並無花卉,裡麵種了許多植物,在東麵還架了一個葡萄架,葡萄樹葉爬了滿架,穿著玄色僧衣的年輕和尚正在葡萄架下的案桌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東西。
妙空大師見到了幾個小郎君,先是一怔,隨即站了起來,迎了出去。
“幾位小郎君,小僧有禮了。”
李顯嘻嘻笑著跟妙空大師說道:“妙空師兄不必拘禮,都是自家人,哈哈,都是自家人。上次妙空師兄給了我一個有毒的大種子,被小五和小六發現了,說從未見過這樣大的種子,想來看看那樣的大種子種出來的東西是怎樣的。”
妙空大師:“……”
其實不能怪李顯跟妙空大師說都是自家人,因為周王李顯,是玄奘大師生前收的唯一俗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