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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蘇子喬, 還顧不上說什麼, 原本還能勉力站在她身側的薛紹就整個人往前栽。
李沄驚呼了一聲, “薛紹表兄!”
蘇子喬眼疾手快,扶了少年一把。
“薛小郎君?”
薛紹還能勉力張開眼睛朝蘇子喬笑了笑, 似乎是在說些什麼。
蘇子喬湊近了聽,隻聽見少年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沒事,太平, 彆哭。”
蘇子喬:“……”
薛小郎君怕是疼到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誰了。
抬頭看向小公主,隻見她紅著雙眼,眼眶裡有水光在轉動著,她扶著少年的一隻胳膊, 喃喃喊著少年的名字。
要不是蘇子喬方才扶了少年一下,小公主估計是要跟少年一起摔倒在地上了。
周季童跑了過來,“天哪,薛紹。”
李沄扶著薛紹, 這是她有生以來, 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
也是生平第一次, 有人在她的眼皮底下傷成這樣。
李沄的聲音有些發顫, 她跟蘇子喬說道:“薛紹表兄流了好多血, 子喬,你快找人救救他!對了,藥王的家離這兒近嗎?我記得藥王的大弟子在太醫院裡, 他處理這種外傷很在行的, 他不在太醫院當值的時候, 都會去藥王的府上去服侍老師。”
蘇子喬沒有猶豫,他讓周季童扶著薛紹,自己蹲在了薛紹前方。
青年悅耳的聲音溫和而有力,似是有著令人平靜的魔力。
“公主彆慌,子喬這就帶薛小郎君去藥王府上。”
失去知覺的薛紹趴在蘇子喬的背上,蘇子喬背起薛紹就走。
李沄看著蘇子喬大步離開的身影,正要跟上,卻被周季童喊住了,“公主!”
李沄回頭,看向周季童,泫然欲泣的神情格外惹人憐愛。
周季童心底不可避免地湧起了一股內疚之情。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要不是蘇子喬及時趕到,或許小公主和薛紹此刻都已經是劍下亡魂。
在看劍器舞的時候,如果他能保持警惕之心,早些帶小公主和阿妹離開,大概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
周季童按捺下心中的情緒,徐聲說道:“外麵還亂著,羽林軍的侍衛即刻便會過來。公主還是先與某在此等候較好。”
李沄咬了咬唇,扭頭看向剛才蘇子喬離開的方向。
——背著薛紹的蘇子喬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的目光緩緩收回,落在地麵上的那具屍體,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身體被周季童的佩劍從後貫穿,當場一命嗚呼。
大概是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李沄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心中甚至不覺得害怕。
她眨了眨眼,又看向那個被她刺瞎了眼睛的劍客。
她的衣袖當中,有一個很袖珍的暗器管。
那是一個可以放在衣袖暗袋中的暗器管,是二兄李賢去護國寺找妙手大師的時候討來的,圓圓的一個小筒子,上麵有機關,觸碰了機關之後便會有細針射出。
李賢拿給阿妹看時,便笑著跟她說那是妙手大師在外行走時,放在身上當防身之用的。雍王見了,覺得這樣的小玩意兒大概阿妹也會覺得喜歡,於是便讓妙手大師做了一個給李沄。
李沄對這個新奇的玩意兒確實是很喜歡的,還給起了個名字,叫暴雨梨花針。
今天出宮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這個小玩意兒,特彆找出來放在身上。
沒想到緊急時候,真的派上了用場。
那個被李沄放出的細針刺瞎了眼睛的劍客此時已經被周季童綁了起來。
李沄腦子裡有些茫然,她閉了閉眼,再度張開時,似乎已經回過神來。
她指向那個瞎眼的劍客,問周季童,“他是什麼人?為何要捉我?他們有許多同夥,我和永安看劍器舞的時候,是有人故意撒金豆子的。他們想趁亂把我捉走。”
周季童訝然。
他沒想到李沄經過了驚嚇之後,還能有這麼清晰的邏輯和思維。
他不由得多看了小公主兩眼,斟酌著說道:“子喬方才說人群中似乎混有高麗王的舊部,他懷疑這些人是昔日高麗的殘餘勢力。情況到底如何,待收押審過之後才能清楚。”
李沄微微點頭,“哦”了一聲,又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小公主站在巷子之中,動也不動。
嬌嬌小小的身板,身姿挺直,昏黃的光線下,隻見她原本乾淨白皙的臉上有血跡,那大概是剛才扶薛紹的時候不小心弄上去的。
她就那麼站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裡幾分茫然,又有幾分受驚後的失措。
周季童心裡有一些後悔,他不該隻顧著永安的。
後悔的情緒不過稍縱即逝,事情都這樣了,後悔有什麼用?
那是他嫡親的阿妹,血濃於水,他無論如何不能將她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