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李沄和周蘭若沒少出宮,出宮也時常到裴府玩。裴光庭自幼就被兩個小姐姐抱著玩,教他喊阿兄。
華陽夫人拿兩個小貴主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隨她們胡鬨。
華陽夫人看著兩個郎君裝扮的小貴主,歎息著說道:“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看樣子,華陽夫人竟是打算勸永安縣主彆跟著太平公主一起任性的。
周蘭若卻笑著與華陽夫人說道:“夫人不必擔心。如今阿娘急著要為我定下婚事,我不得不選。我與太平自幼同吃同住,我一心為她好,她待我,也是一樣的。我信她。”
小公主是聖人和皇後殿下最小的孩子,又是幾個孩子中唯一的公主。
她從小便是父母的小棉襖,年方十四,帝王夫妻定然是不舍得這麼早便將她放出宮去。
可永安縣主不一樣,她的母親臨川長公主與駙馬有四個郎君三個小娘子,周蘭若雖是最年幼的,可她的終身大事,終究是被臨川長公主惦記著。
臨川長公主如今與駙馬在涼州任上,對永安縣主也是鞭長莫及。上次她與女兒提到定下婚事之時,周蘭若便一怒之下說要效仿太平公主出家當女道士,終身不嫁,嚇得臨川長公主不敢輕舉妄動。
萬一真的出家,那可就不好了。
於是,便將周蘭若的親事交由皇後殿下武則天全權做主。
李沄也是仗著當初臨川長公主將周蘭若的終身大事托付給了武則天,才敢大膽地為周蘭若選了宋璟。
都說人死蓋棺定論,宋璟能在青史留名,足見其優秀。
李沄聽著周蘭若的話,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她朝周蘭若眨眼,語氣俏皮,“信我,準沒錯。”
周蘭若粲然一笑。
華陽夫人看著這兩個小貴主的模樣,無奈搖頭。
太平公主要帶著永安縣主到裴府去相宋璟的事情,裴行儉早就清楚了。
這事情,還是小公主私下找裴行儉的。
太平公主跟裴行儉說她想見宋璟,聽聞當日宋璟經曆吏部身言書判四關考試時,裴尚書也是主考官,如此說來,宋璟還算是裴尚書的門生。裴尚書過壽那天,宋璟定然回來為你賀壽,不如那天便讓他早些來罷。
裴行儉生平還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哪家小娘子的親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唯獨永安縣主這一門親事格外與眾不同。
可裴行儉也不能問為何公主要這樣?即便是問出個所以然,也不能說。
隻得是按照太平公主的要求一大清早就叫宋璟到了裴府,宋璟到了裴府之後,就被裴行儉拎到了裴府的書閣去,說是讓他陪一位小貴客談詩詞歌賦談人生哲理。
宋璟被扔到書閣去,書閣大門敞開著,在書閣的大門前,站著一個穿著淡藍色常服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長得清秀可愛,蘋果臉上有酒窩,他笑著與宋璟說道:“久仰宋郎君大名,某是周六。”
宋璟身穿著青色常服,身材略顯清瘦,站姿挺拔如鬆。
他一雙明亮的眼睛落在名喚周六的小郎君身上,神色有些訝然,隨即便恢複如常。
隻見宋郎君笑著與周六頷首,笑道:“在下宋璟,方才裴尚書說要璟來陪伴貴客,想必那貴客,便是六郎君了。”
……
李沄正在離書閣不遠處的閣樓上,她看到周蘭若和宋璟碰上麵,心底便像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似的。
在她的內心,隻是希望自己關心的人,都能好好的。
父母好好,幾個阿兄好好的,永安也好好的。
李沄從閣樓下去,華陽夫人正抱著裴光庭小郎君在下麵等著。
華陽夫人見到了李沄,無奈笑道:“六郎君與宋郎君見上麵了,五郎君可是能放心來跟奴和三郎嘗一嘗廚房剛做的點心?”
李沄卻嘻嘻笑著說:“不著急,庫狄,你與小光庭先去吃。今日是裴尚書大壽,周國公和平陽縣子也會來,他們昨日還專門派人傳話給我,說會早些到裴府,我先去迎他們。他們也認識宋璟,我等會兒便和他們一同到書閣去找永安。”
周國公是武攸暨。
平陽縣子便是薛紹。
華陽夫人知道這幾人從小一起長達,交情不同旁人,也就隨李沄去了。
華陽夫人輕輕點頭,“奴讓人陪您一起去。”
太平公主今天心情頗好,她笑著搖頭,說道:“不用人陪,我自己去就行。”
李沄平時隔三差五出宮,裴府也是她最喜歡去的地方。因為裴府有華陽夫人庫狄氏,還有一個無憂無慮的小生命,每次來,感覺都會很愉快,不像在宮裡那樣沉悶。
李沄沿著小道往外走,裴府是個五進的大宅子,從前到後修建了許多的院子。
裴行儉也算是有福的,原配陸氏為他生了兩男兩女,如今華陽夫人又為他生了一個小郎君。
裴府雖然建成也有些年了,可府中有華陽夫人主持中饋,什麼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就是後花園,也被修葺得十分雅致。
李沄沿著青石板的小道往外走,如今尚未到迎接客人的時候,裴府裡雖有仆人來往,卻毫無喧囂吵鬨之聲。
她在路過其中一個院子時,“咦”了一聲,忽然停了下來。
那個院子是裴行儉每日練功的地方,一進去就是偌大的空地,在東麵放著一個兵器架。平日她來的時候,這個院子大門緊閉,今日不知為何大門敞開。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來裴府,是蘇子喬陪著的。
那時青年尚未滿二十,喜歡穿著一身玄色的常服,手持佩劍。到了裴府,她去找剛成為裴行儉妻子的庫狄氏,而裴行儉則是在這個院子中,檢查蘇子喬的武功是否有長進。
她依稀還能記起青年身若遊龍,在劍光中穿梭時的模樣。
那一年,她五歲。
也是那一年,蘇子喬被派往西域。
李沄站在院子大門走了一會兒神,忽然想起自己是要去迎兩位小表兄的,連忙轉身出去。匆忙往前的時候,腳下卻踩上了一粒小石子,不慎踉蹌了一下。
幸好,一隻手及時出現,穩穩地攬上她的腰。
李沄眉頭一皺,正要輕斥來人放肆!
誰知對方低沉的聲音卻搶先一步,“小心,你沒事罷?”
——似曾相識的聲音。
身側之人一身玄衣常服,劍眉入鬢,一雙細長的黑眸深不見底。
李沄訝然,“子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