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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沄與蘇子喬上了樓,蘇子喬平日喝酒的雅間叫臨風閣, 與臨風閣相鄰的, 是暮蟬閣。
暮蟬閣中十分熱鬨, 歡聲笑語一陣接著一陣傳過來。
在那眾多的聲音中,其中有兩個聲音是李沄十分熟悉的。
今日在暮蟬閣做東的,是周國公武攸暨和永安縣主的郎君宋璟。
李沄隻是坐在臨風閣裡聽著。
暮蟬閣中的小郎君們既然能被聖人和皇後殿下選中,自有他們出彩的地方。
李沄也沒想著每一個都要親自去會一會,所以就讓武攸暨做東,請那些小郎君們出來喝酒玩耍。
小郎君們都會玩, 湊在一起既能飛鷹走狗, 也能玩風雅的把戲。
當然,要清談也是可以的。
就是武攸暨既不是薛紹也不是宋璟, 他從小喜歡的是作畫算學, 清談這種戲碼, 他不太愛參與。
周國公覺得與其清談, 不如蓋房子修路。
可太平表妹要知道這些人的才學如何, 清談是免不了的, 於是今日做東的周國公還把表妹夫宋璟拉來了芙蓉樓。
宋璟本來是不願意來的, 太平公主選駙馬,有他什麼事?
春天之時五郎君在杏子林裡向宋璟展現了實力, 詩詞文章的功夫,五郎君的實力非常過硬。
因此當武攸暨去找宋璟的時候, 宋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璟是五郎君的手下敗將, 如何能替她去與那些小郎君們清談?”
周國公也不惱, 隻是笑吟吟地說:“哦?這都不幫忙?宋璟,宋璟啊,你對太平這麼狠心永安知道嗎?”
宋璟:“……”
周國公笑得像是一隻大尾巴狼似的,他伸出手臂一勾,就勾著宋璟的肩膀,不由分說架著他往外走。
“走啦,彆磨磨唧唧的。我負責陪喝酒,你負責陪聊天。記著,要聊點有意義的事情,太平在隔壁聽著呢!”
宋璟:“…………”
於是,宋璟就被武攸暨帶到了芙蓉樓。
腹有詩書氣自華。
一個人到底有幾分真材實料,通過清談便能體現出來。
李沄坐在臨風閣的榻上,案桌上擺放著一些點心和茶水。
開始的時候李沄都沒怎麼碰點心茶水,隻是認真聽著暮蟬閣裡的高談闊論,沒聽一會兒,就默默地端起了茶杯。
並不是說隔壁的小郎君們不好,而是對李沄來說,那些人確實如同永安所說的那樣,論墨水比不過宋璟薛紹,論實乾比不過武攸暨。
李沄有點心塞。
今早出宮時還陽光明媚的,如今又烏雲密布。
蘇子喬溫聲提醒,“五郎君,天要下雨了。”
李沄聞言,懶懶地看了一眼外麵已經變得昏暗的天色。
“轟隆”的一聲,雷聲響起。
長安大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朝各個方向奔走,尋找躲避風雨的地方。
李沄聽了那些小郎君們的清談,本就心塞,如今天氣還說變就變,變成了她最不喜歡的雷雨天。
於是她就更心塞了。
李沄抿著唇,沉默了片刻,說道:“下雨就下雨,若是今日回不了家,我就到二兄家去。”
蘇子喬端了茶盅,沒說話。
李沄卻跟蘇子喬說:“外麵要下雨,我們也走不成,子喬不如與我說一些你在邊疆時發生的趣事。”
蘇子喬莞爾,跟李沄說道:“子喬無趣,沒什麼趣事兒。”
可李沄卻一臉不相信的神情看著他。
蘇子喬:“……”
蘇子喬隻好回顧了一下自己在西域時的經曆,跟李沄說他曾經跟裴行儉在西域大漠的落日裡跑馬,沙漠裡的落日火紅似血,風中都是沙子,一張嘴就能塞了滿嘴黃沙。又說裴行儉為了考驗他查探消息的本領,會讓他學喬裝的本事,喬裝大多數時候並不難,最難的是有一次裴行儉讓他喬裝成小娘子的模樣。
李沄知道蘇子喬會喬裝之術的,可她想象不出來蘇子喬喬裝成女子的模樣會是怎樣的。
“裴尚書那時候……為何要你喬裝成小娘子的模樣?”
蘇子喬仿若是沒看到公主臉上那驚訝的神色,用十分正常的語氣說道:“當時有個部落叛亂,師兄說能智取就儘量彆動武,讓我裝扮成侍女的模樣,潛入那部落酋長的帳子去打聽消息。”
李沄啊了一聲,狐疑說道:“讓子喬裝扮成侍衛的模樣難道不是更好?”
蘇子喬:“……”
蘇子喬輕咳了一聲,“嗯,確實是裝成侍衛會比較好。但先前一天我與師兄喝酒跑馬,說誰若是輸了,誰明日便喬裝成小娘子到敵方陣營去打探消息。”
而答案很明顯,那次跑馬,是他輸了。
李沄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無邊的沙漠上,落日火紅,尚是少年的蘇子喬在落日下策馬奔騰的場景,仿若在她的眼前浮現。
那時,儒將也尚且年輕,意氣風發。
蘇子喬看著李沄的笑顏,眼裡也帶了些笑意。
“因為那一次喬裝成小娘子的事情,我一直想要再跟師兄跑馬,可再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