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歌儘風流39(1 / 2)

大唐長公主 秋水晴 13313 字 7個月前

208

永昌三年的七月,擔任行軍大總管的蘇子喬將要出兵討伐吐蕃。

兵馬未動, 糧草先行。

在安西都護府的程務挺已經做好了準備, 北境有黑齒常之帶著當地府兵配合。

明月初上的夏夜,蘇子喬策馬離開禁軍大營, 直奔綠野堂。

長公主的寢閣開著窗戶,夜風送爽, 庭院中的草木清香也隨著清風進入屋裡, 滿屋清香。

蘇子喬進屋的時候, 長公主手裡正拿著一把竹簡在看。

見蘇子喬進來, 她朝屋裡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們退了下去。李沄迎了上去, 蘇子喬見她, 便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

“開陽和永樂呢?又在杏子林裡玩得不願意回來了?”

蘇子喬笑著鬆開被他抱在懷裡的長公主, 放開後, 還伸手幫她將散落在胸前的青絲撥弄開。

李沄笑著幫他將外衫脫下, 說道:“對, 說要留在杏子林,等宋璟回去後一起敲羯鼓呢。”

宋璟一身才華,敲得一手好羯鼓。不久前蘇開陽和蘇慕去杏林玩,遇上了宋璟敲羯鼓, 宋璟敲鼓, 周蘭若穿著舞衣跳胡旋舞, 令兩個小家夥驚豔了一把。

回來後, 兩個小家夥興奮不已, 蘇慕吵著要跟永安姨母學胡旋舞,蘇開陽吵著要跟宋璟姨夫學敲鼓。

如今好不容易從長安城裡到了綠野堂,離杏子林不要太近,兩個小家夥每天一睜眼,就是要去杏子林玩。

李沄雖然當了阿娘,可她對孩子的事情上,是心比天寬。

他們喜歡玩,那就去玩。

自從多了兩個小家夥之後,她跟蘇子喬兩人獨處的時間也比以前少多了。

李沄將蘇子喬的外衫搭在屋裡的屏風上,蘇子喬看著她的窈窕背影,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李沄一轉身,就差點撞上了他。

李沄:“……”

李沄橫了他一眼,嗔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蘇子喬望著她無限風情的模樣,沒忍住,再度抱著她,“很快,我就要離開長安了。想在走之前,多看看你,抱抱你。”

李沄聽著他的話,心裡頓時生出無限柔情。

她抬手,抱著蘇子喬的腰身。

縈繞在鼻端的,是屬於成熟男子的陽剛氣息,她忍不住閉眼,將臉埋在他的胸膛。

在她心裡,實在是非常不願意與他分開。他們大婚多年,雖然期間蘇子喬也會離開長安去巡視軍務,但那時間不過也是幾個月的時間。

這次出兵討伐吐蕃,卻不是幾個月就能解決的事情。

李沄的手指摳著蘇子喬衣襟上的繡紋,低聲說道:“我記得子喬第一次出征,是跟著英國公到幽州,討伐高麗。那一次,你離開了一年,算是時間最短的一次了。”

後來他到了安西都護府的時候,吐蕃進犯安西四鎮,朝廷派薛仁貴為行軍大總管,討伐吐蕃。那時候,蘇子喬還不是安西大都護,但他被裴行儉派去協助薛仁貴,那一次戰事,打了兩年才停。

父親駕崩前最後一次大型戰事,是由裴行儉為行軍大總管,蘇子喬、程務挺等人為副將,前去討伐吐蕃。

那一次,是打了一年半的時間。

這麼多年過去,西域諸國和大唐的商路早已打通,得益於武攸暨修建陸路的好處,商路越來越長,越來越繁榮。

西域和大唐互市,得益的不僅僅是大唐。

多年的和平來之不易,吐蕃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野心又開始膨脹。他不直接進犯安西四鎮,卻故技重施,屢屢因邊界問題與吐穀渾發生戰事。

吐穀渾向大唐求救的信件就像雪花似的飄向長安,朝廷不能坐視不理。

蘇子喬握住她的雙臂,將她從自己的懷裡拉出來。

俯首,額頭與她的相抵,說道:“放心,這一次,我定會把吐蕃打服了,至少能讓他們在十年之內,不敢再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來。好不好?”

李沄聞言,笑了,雙手捧住他的臉,在他的鼻尖輕咬了一口。

蘇子喬一怔,劍眉微揚,一雙細長的黑眸裡熱度有些驚人。

這些日子蘇將軍都十分忙,李沄帶著兩個孩子住在公主府的時候,他雖然每天都回去,到了府裡也是忙個不停的。每天李沄還沒醒來,他人就已經出城,晚上回房的時候,李沄都已經睡下了。雖然蘇將軍體力驚人,但他心疼長公主既要操心兩個孩兒的事情,還要分心關注宮裡和朝政大事,因此也儘量不折騰她。

李沄捧著蘇子喬的臉,細細地端詳著他的模樣,有些心疼,“這些日子,子喬都累瘦了。”

蘇子喬笑著將她的手拉下,牽著她往靠窗的軟榻走,“你看錯了。長公主連聖人賞給你的千年人參都拿出來給我用了,我哪能瘦?”

蘇子喬這段時間連軸轉,李沄十分擔心他的身體。蘇子喬從前在戰場上是受過傷的,也曾有過一腳要踏進鬼門關的病情,雖然如今看著身體沒什麼,可李沄還是放心不下,乾脆把庫房裡放著的千年人參都拿出來給蘇子喬用。

等他離開長安之後,過得便是餐風露宿的日子,那就更沒好日子了。

李沄眉頭微蹙。

蘇子喬抱著李沄靠在了榻上,抬手點了點她的眉心,溫聲安撫,“太平,我不會有事,你彆皺眉。”

微皺的眉心舒展開,李沄趴在他的懷裡,笑道:“好,不皺眉。”

窗外的庭院大紅燈籠已經點著,微紅的光亮投射進室內。李沄十分舒服地窩在蘇子喬的懷裡,心裡想著事情。

蘇子喬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原本輕撫著她秀發的手,從她的發落在她的耳旁,順著耳畔而下,碰了碰她的側頰,將她的臉抬起,“在想什麼?”

李沄:“我在想紹表兄。”

“薛紹?”蘇子喬俯首望了李沄一眼,心裡莫名有些不悅,“想薛紹做什麼呢?他的調令已經下來,過陣子就能抵達長安。”

李沄雙手交疊在蘇子喬的胸膛,下巴抵著手背,一頭烏黑長發散落在兩人的身上。

“我知道他很快就要到長安了,可心裡還是希望他能快點,再快點。”

蘇子喬聽著李沄的話,更加不悅了,“為何?”

李沄抬頭,一雙明眸帶著笑意凝視著蘇子喬,“子喬你猜。”

蘇子喬心想有什麼好猜。薛紹這次回來長安,是要當大理寺卿的,大理寺卿是辦案的地方。在大唐,牽涉到辦案查案到地方,不外乎是禦史台、刑部和大理寺。這些年禦史台有宋璟坐鎮,還算是清明。可刑部和大理寺基本上掌控在酷吏的手中,前大理寺卿是個軟骨頭,刑部就更不必說了,刑部尚書與武家兄弟沆瀣一氣,又勾引酷吏,不知害了多少朝廷忠良之人。

狄仁傑向聖人建議將薛紹調回長安當大理寺卿,就意味著從此以後大理寺卿就要跟酷吏劃清界限。

豈止是劃清界限?

以宋璟和薛紹那兩人的性情,定是會聯合起來將酷吏連根拔起的。

李沄抿著嘴角笑,聲音愛嬌地催促,“子喬,你怎麼不猜呀?”

蘇子喬一隻手枕在腦後,聲音懶洋洋的,“不想猜。”

李沄一怔,隨即湊近他,她在他耳旁吐氣如蘭,嬌柔的聲音帶著俏皮的笑意,“為何不想猜?方才我說在想紹表兄的時候,有聞到酸酸的味道呢。”

蘇子喬:“……”

酸酸的倒不至於,當年長公主還是妙齡少女的時候,平陽縣子對長公主的一片情意,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長公主若是心中對薛紹有男女之情,也就沒蘇將軍什麼事了。

隻是,長公主說起她的紹表兄時,眉眼彎彎的,又是十分想念的模樣,蘇將軍雖然不亂吃飛醋,但長公主窩在自己的懷裡想著薛紹……他心裡的感覺還是有些微妙。

他希望與李沄獨處的時候,她的眼裡心裡,都隻有他。

長公主蔥白的手指刮了刮蘇將軍的臉,戲謔著說道:“是吃醋了嗎?”

原本還姿態懶散的蘇將軍橫在長公主腰間的手稍稍用力,輕輕鬆鬆地讓兩人的位置對換。

長公主被他壓在了榻上,麵上仍是笑盈盈的。

“我想紹表兄可以早日回來。子喬,裴閣老已經不在了,狄閣老是可信之人,卻未必能想裴閣老那樣事事為你著想。周興來俊臣等人這些年害了不少人,邊境武將也有枉死在他們手中的。如今戰事將起,如果這些人拿戰事借題發揮,又要憑空捏造出幾樁驚天動地的冤案,會非常不好。”

蘇子喬低聲問道:“太平怕他們會對我不利?”

李沄雙手抱著他的腰身,“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蘇子喬低頭,親她的眉心、鼻尖,“我知道你的心意。酷吏一事,聖人也已經有妥協的傾向。薛紹離開長安也有好些年,大理寺內人員變動不少,即便他回了長安,不把大理寺裡裡外外摸個底,有些事務也難以推動。”

道理誰不明白呢?

可架不住心裡早已磨刀霍霍,蠢蠢欲動。

蘇子喬麵上帶笑,跟李沄說:“聖人同意薛紹回來,莫非不是馮小寶的功勞麼?聖人一直在是否處理酷吏的事情上猶豫不決,卻因為馮小寶的一封折子改變了主意,可見聖人心中還是十分喜愛信任此人的。他是我的副將,也算是聖人放在我身邊的眼線。”

馮小寶這個活寶,想當聖人心尖上的第一男寵是真的,要跟太平長公主結成聯盟也是真的。

“馮小寶當你的副將,確實能讓阿娘不會輕易對你有猜疑。”

畢竟,以馮小寶的性情,到了邊境前,肯定隔三差五就寫信回長安向聖人訴說他心中的思念之情,大到交戰,小到軍營裡有幾隻狗這般雞零狗碎的事情,聖人大概都會知道。

李沄沉默了片刻,“阿娘對馮小寶確實頗為喜愛,但在她身邊,還有長得麵若蓮花的張氏兄弟。”

蘇子喬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語氣有些複雜,“聖人雖然精力旺盛,但她已經是個老人家了。”

是老人家,就會有著老人家會有的通病。

有時腦子不會太清楚,有時會很容易一意孤行。

蘇子喬伸手摸了摸李沄的鬢角,溫聲說道:“當年先帝駕崩,皇太孫還年幼,那時聖人多疑,她找我入宮試探我。我與她說,子喬此生最恨不顧將士生死之人,宮廷權力爭鬥我不在乎,誰能真正主宰這片山河,誰便是我效忠之人。”

李沄愣住,蘇子喬從未跟她說給此事,母親和上官婉兒也沒說過。

蘇子喬朝李沄微笑,柔聲說道:“先帝駕崩,我便察覺聖人的心思。先帝在位時,她對政事不聞不問,是因為你的長兄自幼性情善良敦厚,深得民心。她若是乾涉朝政,會引起旁人不滿。你的長兄身體不好,這片山河遲早會把他拖垮。聖人等來了那麼一天,天澤登基,她坐鎮宮中,本該是最好的結局。”

李沄也覺得那是最好的結局,可是母親的野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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