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都指揮同知是個麵帶刀疤的漢子,挨了下鞭,反倒笑嘻嘻地在馬蹄下打滾,嚷道:“同在衛所編製,老子品階比你高些,你做什麼打我?你怎麼敢打我!”
副將冷笑:“下三濫的皇糧蟲,滾開,誤要耽誤八大營要務!”
這漢子一骨碌起身,對副將猙獰一笑,說:“要務?今夜禁軍大爺就是你要舔的要務!”
他話音才落,那醉態百出禁軍齊聲拔刀,副將受驚勒馬,背後一列人已經被抹了脖子。
副將厲聲斥道:“你們反了?!八大營……”
麵前刀光一瞬,他當即栽下馬背,血流了一地。
漢子踢開副將的腦袋,在副將的胸口擦乾淨刀,穩聲說:“做你媽的白日夢,變天了,也該讓老子禁軍上頭去撒尿了!”
天際隱隱泛出白線,馬上就要日出了。
喬天涯緊著時間喝水,把水囊順手拋給後邊人,擦了嘴,說:“繼續搜。”
然而他走了幾步,腦子裡某根線輕輕一撥,又忽然轉過頭,把背後的下屬們細細打量一遍。
楚王藏在哪兒?
他逃不出去,那為什麼就是找不到?因為他們一夜都在追著“楚王”,然而楚王可能已經變成了錦衣衛!
喬天涯當即下令:“核查腰牌!今夜在檔的每個人都要對著臉查,現在就查!”
錦衣衛們摘掉腰牌,一律遞呈給鎮撫對臉查。鎮撫點一牌掃一人,他本著過目不忘的本事,一直查到了最末尾。
“腰牌。”鎮撫抬眸,如鷹一般的盯著對方,“你的腰牌交出來。”
對方把自己的腰牌推進了托盤裡,邊上緊靠著他的錦衣衛突然開始發抖,垂著頭不敢抬首。
鎮撫像是沒察覺,用筆在冊子上勾了勾,說:“哪個所的?”
晨陽說:“班劍司。”
“任務沒見過你。”鎮撫說,“頭一回?”
晨陽被李建恒抖得心知逃不過,反倒從容了,說:“一回生二回熟,多見幾次就眼熟了。”
鎮撫用筆指向李建恒,說:“腰牌。”
李建恒撥了幾次都沒有撥下來,鎮撫笑了笑,探手像是來替他摘牌。
鎮撫一出手,晨陽就繃緊了身體。豈料李建恒已經泄了氣,在鎮撫的動作裡抱頭退縮,失聲說:“勿傷我!”
——糟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忽然聽得一聲刺耳的哨聲,接著林間陡然奔出一匹白胸黑背的馬。破曉間,海東青終於引路而歸,旋飛而來。
花思謙聽得動靜,見草場上奔襲而來一眾兵馬,他厲聲問:“八大營?”
可是這些人鎧甲無印記,連旗幟也沒有。
晨陽知道時候已到,立刻扶住楚王,大聲說:“禁軍護駕,太子殿下禦前佩刀者殺無赦,還不退下!”
花思謙上前兩步,不可置信,回首喊道:“楚王受奸人挾持,還不動手?!”
李建恒退無可退,見鎮撫已然撲來,不禁大喊一聲。那林間猛地擲出長刀,釘在李建恒身前。
蕭馳野一躍而下,摘下自己的腰牌,扔在托盤裡,沉聲說:“大軍壓陣,誰還動?”
紀雷策馬才到,見狀也喝道:“鬼話連篇!區區禁軍——”
海東青落在蕭馳野肩頭,蕭馳野獎賞似的摸了摸海東青,說:“老紀夠膽,就試試看。”
紀雷再看向草場,禁軍頭陣已到,可是背後延綿的兵馬卻像是沒有儘頭。啟東蒼郡的旗幟霎時展開,隻見為首奔馬的正是戚竹音。
花思謙連退幾步,扶著潘如貴,澀聲說:“啟東書信已截,怎麼會無聲無息……”
“闃都書信要是都過錦衣衛之手。”蕭馳野收刀,“那多麻煩呢?”
花思謙眼見大勢已去,坐地呢喃:“太後還在……”
“太後年事已高。為保重身體,已將闃都交於禁軍接管巡防事宜。”蕭馳野跑了一宿,此刻拉起李建恒,說,“殿下一夜奔波,受累了!”
戚竹音的馬已經到了,她翻身下來,對李建恒跪地行禮,高聲說:“太子殿下勿憂,啟東麾下二十萬兵馬嚴陣以待,臣戚竹音,力保殿下平安!”
李建恒猶如夢中,他呆呆地看著戚竹音,又看向左右。喬天涯最為識趣,見這局勢已定,立刻跪了下去。他一跪,錦衣衛也陸陸續續地棄刀而跪。
“……我……”
李建恒空無一物的手掌緊緊握住,像是握住了什麼保命稻草。他幾乎是喜極而泣,眼裡的淚先流了下來,人還低語著。
“今我為東宮……諸位的大恩,來日必有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