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病寒(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7811 字 3個月前

姚溫玉入屋時摘掉了風領,四輪車的聲音驚醒了好幾個人。他把風領疊放在腿上,溫聲說:“二爺在此,府君必定無恙。我知道諸位先生心急如焚,但是眼下戰事才歇,各州衙門的案務都堆積起來,等到府君醒了再辦,那不妥當。成峰和神威在此守候即可,其餘人先回去休息吧。明早案務要正常處理,小務便宜行事,大事拿捏不定,就呈遞偏廳,我們共商決斷。”

孔嶺也起身,說:“府君如今正在病中,確實不宜再拿案務催促,大夥兒就先回去吧。”

眾人起身稱是,依次往外退。

高仲雄替姚溫玉倒茶,道:“元琢畏寒,該叫個人隨行。”

姚溫玉接過茶道謝,說:“有風領和氅衣,不打緊。這幾日雨下不停,我看城內官溝排流通暢,沒出事。”

“年初嘛,”澹台虎打起精神,揉了把帶刀疤的眼睛,“年初人都在這裡,就怕雪化給堵上,專門通過一回。”

“燈州堵了,但問題不大,餘大人巡察時看著給疏通了。”高仲雄說,“這兩日茨州的消息來得多,除了周大人問候府君的信,還有談及八城的。”

潘氏給抄掉了,丹城錯過了春耕,這都六月了,馬上秋收一到,丹城百姓吃飯就該愁了。

“我們這邊在打仗,闃都也在打仗。”孔嶺說,“聽消息,內閣已經囑咐禮部開始籌備登基大典了。”

韓丞死了,太後靠著花香漪的關係留下條命,卻被徹底囚禁在後宮。都軍八大營的調令回到儲君手中,李劍霆又有啟東守備軍作保,自顧不暇的世家哪裡能阻擋得住。

“我們是外敵臨城,大家齊心協力輔助府君,邊沙就不是難題,但是如今的闃都四分五裂,薛延清抄掉潘氏已經引得八城浮躁,”姚溫玉輕聲道,“儲君登基更是來勢洶洶。”

“說起來,”孔嶺看向晨陽,“我們還不知道邊郡到底發生了何事,有熊部談妥了嗎?”

晨陽整理著軍務,說:“若是談妥了,二爺就不會晚到。有熊部的達蘭台答應了我們的請求,承諾不會阻攔大帥北進。他拿著哈森給他的謝禮,說到做到,確實沒有阻攔大帥出兵格達勒,但是他違背了盟約,在二爺準備調兵端州的時候突襲了邊郡。”

正如戚竹音預料的那樣,達蘭台誰都不靠,他根本不想臣服於阿木爾,也不想受沈澤川驅使。哈森和沈澤川的請求讓他看到了機會,他想要經過邊郡占據南側的鎖天關,那裡在失去馮一聖以後就沒有強將駐守。

有熊部生存於南部的草場,達蘭台遊蕩在大漠的時候就明白這裡沒有熊的容身之處,他們跋山涉水回到靠近故鄉的地方,為了尋找到新的生存地,情願在刀尖上奮力一搏。

蕭馳野的鐵騎就在黃沙裡跟熊馬相遇。

邊郡打了兩日,達蘭台戰死在那裡,有熊部像是永遠都跨不過那道門檻,他們隻能再次退向大漠。

“哈森在格達勒留下的援兵交給了大帥,”晨陽舉了舉手上的軍報,“昨夜急報,大帥在回程的路上發現阿木爾正在調兵。”

此言一出,滿堂頓時緊張起來。

高仲雄結巴道:“那、那這是又、要打、打……”

晨陽示意他放鬆,道:“隻是調兵,畢竟交戰地的主將沒了,阿木爾得派個能夠接替哈森的人……我覺得這個人可能是他自己。”

因為蕭馳野沒有歸還哈森的頭顱。

“軍務上的具體安排,得看二爺怎麼吩咐。”澹台虎讓各位先生們放寬心,“他們再怎麼樣都不會打到城下了,此刻是我們占據優勢,即便阿木爾親自出征,也未必就比哈森強。況且他要跨過茶石河,得問問二爺同不同意。”

偏廳內的氣氛才稍有緩解,他們正說著,忽然聽見廊下動靜大起來。晨陽掀簾,探頭看過去。

丁桃哭得鼻涕冒泡,拽著晨陽喊道:“哥!快讓大夫進門,府君又燒起來了!”

大夫們戰戰兢兢,聚集在廊下,小聲商談著藥方。那雨淘洗著庭內九裡香,把花瓣衝得滿地都是。喬天涯跟費盛淋雨而歸,踩過花瓣,在簷下迅速擦拭著身上的水。

“先前給元琢瞧病的大夫都在這兒了,”喬天涯把帕子扔回去,“葛青青從厥西調的大夫也在,就沒一個能治病的?”

“這燒反複,”晨陽沒敢對著窗戶講話,偏身低聲道,“說是元氣壞了,就跟瓷器似的,沒幾個敢下藥。”

“上回講元琢也是這個話,”喬天涯沒對大夫開嗆,頓了須臾,“府君早年是用藥壞了身體,但是這些日子在家裡調得仔細,不應該的。”

“主子心裡也想往好裡治,藥都在按時吃,”費盛捏著擦水的巾帕,憂心忡忡,“……還是那日傷得太重了。”

屋裡要散藥味,誰都不想這會兒去惹二爺,就站在簷下等著傳喚。可是端藥的仆從進去,不到片刻,就聽見沈澤川吐的聲音。

蕭馳野半抱著沈澤川,一摸蘭舟背部,都讓汗浸透了。藥全灑在地上,沈澤川吐不出東西,酸水以後就是乾嘔。他這會兒胃都是擰著的,人愣是給吐清醒了。

深夜起霧,慘白的燈影晃在雨裡,庭院內的腳步聲就沒有停過。雨把庭院泡得潮,床褥換了一回。

費盛忐忑道:“備個炭盆,烘得乾些。”

晨陽看呈出來的紗布浸血,也不知道是蕭馳野的還是沈澤川的。

曆熊盤腿坐在門邊上,自顧自地睡了一會兒,到寅時醒了,費盛讓廚房給他盛飯,他埋頭扒了一大碗,吃飽了繼續坐著,盯著進出的人。

“卯時勸二爺睡會兒,”喬天涯蹲柱子邊,擦火點著煙槍,道,“這麼熬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就睡裡邊,我們守門……”

他話音沒落,邊上就伸出隻手,輕輕撥開了他的煙槍。

喬天涯回頭,看著姚溫玉。

“怪嗆的。”姚溫玉轉著四輪車,麵朝正屋。

嫋娜的煙霧冒著,在**的雨夜裡化作那點看不見的溫柔。喬天涯撐膝站起來,把煙槍熄了。

卯時院裡寂靜,天黑了又亮,連續守夜的近衛也在乾耗。費盛靠著柱子,閉眼緩精神,突然耳朵微動,睜開了眼,半晌後門口才有動靜。

“回來了,”費盛倏地跳下階,“骨津回來了!”

簷下的燈籠滅了一隻,蕭馳野聽見動靜,待片刻後,簾子輕挑。

“二爺,”一路露宿風餐的骨津單膝跪在外間,“我回來晚了!在半道上就聽說端州城讓騎兵給圍了,趕馬道都沒來得及!”

蕭馳野猛地起身,從裡間出來,簷下幾個人靜氣凝神地聽著。骨津麵上的雨水沒擦乾淨,他迎著蕭馳野的目光,不敢猶豫,說:“二爺,大師……確實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很晚很晚還有章6000更,明天有課\班\養生\護發的小朋友可以先睡,早上醒來能直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