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恩威(1 / 2)

將進酒 唐酒卿 5851 字 2個月前

()翌日晌午,赫連侯到明理堂謝賞。

福滿攔住了赫連侯,勸道:“侯爺且慢,皇上這會兒正在小睡,要晚些才能召見侯爺。”他側過身,“您若是不急,就先在這裡等一等。”

赫連侯今日專程為表忠心而來,庸城流言讓他夜不能寐,唯恐李劍霆天子一怒,把他費氏抄掉。他隨即點頭稱是,就在日頭底下等著。

晌午烈日毒辣,小半個時辰過去,赫連侯曬得汗流如水。他不敢詢問,心愈漸下沉,在周圍太監寂靜地注視裡,覺察到新帝的懲戒。

“侯爺,”福滿輕喚道,“要不您先到偏廳等等?這麼熱的天兒哪。”

赫連侯勉強擠出笑容,以袖拭汗,說道:“不打緊。”

庸城賑濟糧是他籌辦的,出了那樣的岔子,他脫不開關係。若是李劍霆疑心他跟亂黨勾結,他的腦袋是鐵定保不住了,這會兒彆說讓他站等,就是讓他跪等,隻要能保全性命,他都肯做。不知過了多久,赫連侯背部猶如貼著滾燙的鐵板。他麵色慘白,汗都變成了虛汗,覺得眼前昏花,全靠毅力站著。

珠簾微晃,風泉露出半身,陰柔地說:“皇上醒了,都手腳麻利些,彆耽誤皇上處理政務的時間。”

簷下候著的太監宮娥們端盆入內,沒過多久,赫連侯聽見自己的名字。他提袍上階,到了堂前,老眼實在昏得厲害,不得不扶了把福滿。

“哎喲,”福滿滿臉擔憂,“侯爺,侯爺這是怎麼了?”

赫連侯胸中如有團悶氣在,頂得他作嘔,竟是中暑了。李劍霆在堂內等著,赫連侯倉皇站穩,雙腿有些抖,隻能對福滿呢喃:“不……不打緊……”

“裡邊有冰盆,”福滿悄聲說,“您正好進去散散暑氣。”

赫連侯跨進門,垂頭在禦案前跪身行禮,聲音虛弱:“臣,臣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李劍霆捏著折子,沒抬頭。

赫連侯伏身不敢動,呼吸都放輕了,額邊的汗很快打濕了雙袖。

“朕看梁漼山的折子,說費氏在遄城侵占民田,”李劍霆飲了口涼茶,聲音溫柔,“你知道此事嗎?”

赫連侯一身的熱汗都變作了冷汗,他道:“臣知道,都察院彈劾臣,內閣下批票子要刑部協同戶部官員到遄城稽查田稅,還讓大理寺薛修卓當督查官。”

“現在戶部說你們遄城費氏跟丹城潘氏及蕪城韓氏同流合汙,串通一氣欺瞞朝廷、私吞田稅,還苛罰境內百姓,致使去年遄城百人逃境。”李劍霆說,“確有此事嗎?”

赫連侯五內俱焚,撐著身微喘幾下,情急間說:“臣,臣不敢……”

李劍霆把折子驟然摔在赫連侯身上,寒聲說:“不敢?遄城冬日沒有餓死人嗎?你不僅串通潘氏,還聯合厥西商賈,拿遄城百姓的糧食諂媚亂黨!你以為朕不知道,元輔不知道嗎?朝廷早就盯著你們這群附骨之疽!”

赫連侯差點癱在地上,他含淚哭道:“皇上、皇上!鹹德年花黨聯合潘黨把持朝政,內有太後相助,臣為保全家性命,不得已啊!”他俯首磕頭,撞著地麵大哭,“遄城百姓就如同臣的親生兒子,自從□□尊定天下時就歸我費氏主理,臣若非被逼到了絕路,豈敢做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情!至於糧食,皇上,臣見皇上為庸城糧食憂愁,不禁心急如焚,才會這般輕易地落入那沈氏賊子的圈套啊!”

赫連侯死到臨頭,聰明起來,把關係推得乾淨,閉口不提顏何如。

“韓丞行事霸道,屢次脅迫臣助他弑君自立,”赫連侯滿麵淚水,抬頭望著李劍霆,“可是臣乃李氏朝臣,斷不能與他苟且!那夜在宴席上,臣拚死護駕……臣罪有應得,隻願皇上能顧及□□厚恩,饒過臣家中兒女……”

李劍霆似是被打動了,說道:“□□施恩,把八城交付於你們,可你們卻為一己私利,犯下彌天大錯。”

“臣深知自己該當死罪,”赫連侯泣不成聲,“……欠下數萬田稅……這筆賬,費氏就是還剩一人,也要拚力填補。”

隻要李劍霆不殺赫連侯,赫連侯不僅願意歸還良田,還願意填補田稅。遄城位置比丹城特殊,緊靠荻城,銜接水路,跟厥西千絲萬縷,他還真有可能補上這筆錢。但赫連侯跟世家其餘的老滑頭一樣,沒有講這筆田稅究竟要多久才能補全。

李劍霆回過身,像是在沉思,半晌後,她道:“你罪無可赦,朕念在你願解庸城之難,尚有良知,便饒你一條命。”

赫連侯心中頓鬆,趕緊磕頭:“皇上聖心仁慈……”

“但你結黨營私,有負□□聖恩,‘赫連侯’一爵留不得了,”李劍霆沒給赫連侯喘息的機會,“還有侵占民田一事。”

赫連侯的心又懸起來。

“福滿,”李劍霆朝門口說,“把那幾個混賬拉出來。”

福滿應聲,沒多久,近衛便押著幾人跪在堂前空地。赫連侯撐身回望,透過珠簾,發現這些人都是自己布設在遄城衙門裡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