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開始斜掛時,東宮書房窗牖透出暖色的陽光,鄭總管小心翼翼站在書房門口,朝裡道:“殿下,天快黑了,該點燈用晚膳了。”
紫檀木案桌上擺有幾張已經開封的書信,麵上有燒焦的痕跡,李煦放下手裡的密折,抬頭看向坐在麵前的幾位大人,開口說:“今天的事,有勞各位大人。”
“老臣定當不負殿下期望。”
這幾個都是朝中的要臣,來商討刑部新發現的一些東西。宋之康有個相好,是個半老徐娘的風流寡婦,住得離宋家不遠。
這事隱蔽,沒幾個人知道。魏尚書底下人在排查四周時,發現這寡婦大白天的鬼鬼祟祟,躲過眾人神神叨叨,在燒什麼東西,衙役看見上邊的官戳,當即搶過來,因為不識字,交給了當時在場的魏尚書,魏尚書看完之後,立即審問這寡婦。
那個寡婦哭哭啼啼,也不知道自己在燒的是什麼,隻說那是宋之康這幾天留下的東西,她怕晚上出事,所以才想燒了。
魏尚書收了書信,隻說這是宋之康貪汙的證據,把寡婦嚇得磕頭求饒命。等事情解決後,他回了刑部,派人去趟相府,請太子回京。
這幾張寫的是京城布防與禦林軍駐地範圍,蓋了官戳,很顯然正要送出京,但要送到什麼地方,信上沒寫。
京城中人才濟濟,宋之康不算是大人物,雖靠著一些假東西得到民間的好名聲,但真正算起來,他隻不過是大司馬底下一個普普通通的官員,連心腹都算不上。
這事情不簡單,大司馬掌管京外武營,沒有必要借宋之康的手送這些東西出去,宋之康到底是要把東西送給誰,不得而知。
李煦讓鄭總管把幾位大人送出東宮,他又回了書房,點亮燭燈放紗罩,坐下繼續看這幾封信。
方才魏尚書說他在刑部對比過字跡,這些信件確實出自宋之康之手。
誰都以為這是個小得不值得一提的官員,沒想到私下還能扒出這些東西。
上午市井之中還在傳大司馬利用宋之康陷害太子,下午就開始變風頭,成了宋之康故意與外人勾結,太子縱容,以陷害大司馬於不義之地。
兩方言論交織不清,信的信,不信的不信,大司馬也不是傻子。李煦從書架上麵拿出鐘華甄早上給他寫東西,坐回扶手椅上,打開來看。
能做事的是人,但凡做過,都會留下痕跡,他要查的,是這些痕跡下藏著的暗點。
鄭總管把幾個大臣送出去後,又回來一趟,他手裡端著托盤,把一碗參湯放在案桌上,恭敬道:“殿下今日出去遊湖,吹風易染風寒,最好喝碗參湯暖暖身體。不久前有侍衛回報,說世子已經回府,因為殿下在和大臣商議,所以老奴沒來打擾。”
李煦抬頭,問:“回去了?華甄身子怎麼樣?”
“在那邊請的老大夫說鐘世子是休息不好導致疲倦,給開了味安神的方子,不過世子從不在外邊喝藥,拿了方子就回侯府,應該是打算讓府內嬤嬤抓藥。”
李煦收起手裡的信,皺眉又問:“她整日待在家中,怎麼還會睡不好?”
鄭總管知道李煦很少有這種狀態,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隻好說:“這人心裡要是裝了事,就會一直想,或許世子是有什麼煩心事。”
李煦動作一頓,想到她把自己婢女送出京的事。鐘華甄是死腦筋,認準了就不會變。
鄭總管覺得李煦表情不太對,又連忙加了一句,“不一定是心裡有事,若是身子不適,睡不著也正常。世子素來孱弱,很有可能是舊疾犯了。”
“本宮沒覺他哪裡……”李煦話停了下來,鐘華甄今天的樣子看起來確實不好受,“他太過瘦弱,吃的東西又不多,睡不好該是沒人陪,本宮今日出去一趟,你知道怎麼做。”
鄭總管一驚,“殿下又要出宮?”
前段時間李煦也出了趟宮,第二天回來的時候衣服皺巴,一身酒氣,臉又青又白,鄭總管以為他是因為和鐘華甄吵架去了什麼地方喝酒解愁,沒想到第二天東宮和侯府就又有了聯係。
“華甄太得本宮寵愛,總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依賴本宮,若是不管,倒顯本宮這個兄長失職。”李煦站起身來,把案桌上的東西收拾好,“這事瞞好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