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頃山除了長公主每年都來懷念亡夫外, 也就隻有威平候那些部下會來, 太子殿下突然到來, 把東頃山的官員都嚇了一跳。
太子不得長公主待見, 這在京城幾乎是誰都知道的事,連極少入京的陳府尹也有所耳聞。
可長公主敢給太子擺臉色,陳府尹卻是想都不敢想。
侯府大廳牆上掛名家字畫, 紫檀木方桌盛冷茶,禦林軍抬木箱做禮,李煦坐在旁邊,身後侍衛手捧皇帝聖旨,他也不宣讀,隻是道:“長公主許久未回京,父皇甚是想念, 正巧本宮想請鐘將軍一位副將出山,特親自前來。”
他比半年前長得又要高大些, 臉俊鼻挺,劍眉星目, 腰間墜香囊。
長公主飲茶不語,室內有些安靜, 誰也不開口, 陳府尹裝作身體不好咳了幾聲,長公主看他, 過會兒後才道:“陛下心意我心領了, 太子殿下大可不必過來, 徒增麻煩。”
李煦習慣她夾槍帶棒的語氣,陳府尹則小心打著圓場道:“下官聽說太子殿下和世子是朋友,便自作主張請太子殿下來侯府。”
長公主看他一眼,冷聲道:“你倒也知道自己自作主張。”
陳府尹冷汗都快冒出來,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煦,也不敢再出言。
有個嬤嬤從裡廳繞出來,俯身在長公主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長公主一愣,卻又慢慢鬆了口氣。
李煦心有奇怪,道:“聽聞華甄身體不適,一直在養病,本宮順路來看他。”
“甄兒受不住山上的寒冷,早就下山養身,”長公主放下手中茶杯,“太子既然過來,應當早查個清楚,要不然憑你的身份,來侯爺安息之地多此一舉!”
她這話顯然不是在他著想,隻不過是覺得他來這裡,臟了侯府的地方。
鐘張兩家的關係素來擺在明麵上,皇帝要鐘華甄做伴讀,長公主製止不了。
但鐘家有青州做倚仗,待日後李煦登基,鐘華甄早就回了青州,憑青州的實力,也不稀罕李煦的關照。
現在鐘華甄被折騰一通,她更加不喜他,巴不得這人趕緊走,離鐘家遠遠的。
李煦微微驚訝,雖說長公主以前就不喜他,但像今日這樣直白的話,還是少見。
東頃山不同彆地,雖有商販往來,但城中排外,尤其是侯府附近,守衛幾乎都是老熟人,大家都認得誰是誰,難插|人進去。
“長公主不想本宮見華甄也罷,那就讓他出來接旨,”李煦手裡接過聖旨,站起身來,“長公主得父皇寵愛,但君臣有彆,本宮心覺長公主您應該有分寸,若是落個蔑視的罪名,擔罪責的可不隻是您一個人。”
長公主微抬起眸,看向李煦,眼神都帶了鋒利的刀子。
“我說甄兒不在就不在,”長公主開口,“太子殿下要讓我變出個大活人,是在強人所難。如果你實在想甄兒在這,日後我若向陛下請旨讓他留下來為父守陵,陛下不會不答應。”
“巧了,父皇要本宮行監國之職,華甄若是離京,還得經本宮的手。”
陳府尹額頭不停冒熱汗,這兩位都是皇帝親近之人,這哪是他能插嘴的。鐘世子病就算再重也該出來調和調和,他母親和上司都要打起來了。
南夫人從後院出來,手裡捧個木匣和封信,交到李煦手上,說:“這是世子讓老奴交由殿下的,她現在有不便之處,讓您回去看。”
長公主蹙眉:“胡鬨。”
李煦則挑了挑眉,抬手接過,也沒想在侯府和長公主爭個上下,把聖旨交給一邊人,回句:“長公主連華甄在不在家都說不清,作為母親,倒是失職。”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離開,也沒理臉色不好看的長公主,但他出了侯府大門就停下步子。
李煦嗅了嗅信,聞到一股血腥味。
……
鐘華甄剛生下孩子時昏迷一陣,沒多久就又醒了。她渾身都是汗,頭發都濕透了,粘在蒼白的臉頰上,屋子裡的血味衝鼻,讓她差點又暈過去。
孩子已經抱了下去,不知道送哪去了,鐘華甄沒看到,一旁的接生婆高興同她說是個男孩,還算康健,她微微閉眼,什麼都沒回,隻是讓人拿紙筆過來。
最了解長公主和李煦大概還是她,長公主厭惡同張家有關的人,李煦也不是受氣包。
鐘華甄寫完那封信後,裝進信封中,讓南夫人去拿案桌上的木匣,連同信一起交給李煦。
事情都做完之後,她才再次昏昏沉沉睡過去。
等鐘華甄再次醒來時,長公主抱著孩子坐在紅木圓桌旁,屋裡環境昏暗,帷幔都是冬天備的,還沒撤下,用來擋住涼風。
長公主臉上有些嫌棄,看到孩子小嘴在吐泡泡時,又滿臉驚奇地招呼旁邊的南夫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