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節之後, 便是秋獵,此時正是獵物長得膘肥體壯,準備著過冬的時候, 狩獵之事也被正式提上行程。
狩獵的日子並不是固定的,一般是劃定一個時間,然後看看這幾日是否天氣晴朗適合出行。
這種事情自然是由太常所這一塊來負責的, 以前是由夏啟明把日子定下來, 以後直接向皇帝彙報,但是現在加了一個國師。
夏啟明就把日子算出來之後,遞交給國師, 再把寫了幾個日期的折子送到天子那裡去,由天子來定下吉日。
夏啟明去送東西的時候,宴玉正在占卜。
宴玉在府上糾結許久,還拿出了自己許久未用龜殼進行占卜,當然依舊是不準的。他看到的東西, 仍是白茫茫一片迷霧。
算卦之人不得算自己的命, 因為就是算是算了,也算不準。
為什麼他當初會看不穿喬青的命運線呢?
事到如今,宴玉終於想明白了這一點,天子喬青竟然應的是他的情劫, 他是自己的天命之人。
就是因為對方跟自己的命運糾纏不清。所以他才看不到喬青的命。
道家講, 陰陽調和, 兩個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是有違自然。
但是喬青是男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他看了看自己, 很確定自己絕對不是女人。
雖然宴玉單身至今,可是他行醫治病,還是能分清楚男子和女子的區彆。
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一個男人,天命的力量就這麼強大?
但他當初應該也不是喜歡男人,在宴玉還年少,沒有吃下那藥的時候,作為一個普通的少年郎,他也曾少年慕艾,懵懵懂懂的做過一些關於神女之類的夢。
雖然說夢裡的神女麵貌模糊,看不清容貌,但是那也是個女人。
至少從特征來說,她絕對是個女人。
再看看天子,脖子以下,一馬平川,從頭發絲到靴子,除了長的好看這一點,就沒看到哪一點和溫柔多情的神女有共同點的。
為什麼他會喜歡天子呢,宴玉覺得自己感情來的真的是莫名其妙。
分析來分析去,他終於找到了原因。
肯定是因為他放了太多關注在喬青的身上,不是一見鐘情,隻能是日久生情。
喜歡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從產生好奇開始對一個人有探究之心,關注的越多,自然而然就有了好感。
仔細算一算,天子明明缺點就一大堆,又貪財,又摳門,聽說砸硯台都是換劣質的,脾氣不好,身體弱……
雖然說天子身份尊貴吧,可是他見過這麼多天子,曾經見過他們落魄時的模樣,並不覺得天子有多高貴。
再說天子擁有的財富,還沒有他的多。
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喬青那張臉蛋了。
可能也不止這一點,天子那張嘴生的也好,真的想要討好人的時候,說起動聽的話來是一點都不嫌棄糖放得多。
看看張縱,再看看那個魏寒,一個個被唬的死心塌地。
還有潔身自好這一點,天子不好女色,而且自控力也很強,因為愛惜自己的性命,說不要女人就不要女人。
很多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第三條腿,中了美人計,荒廢了事業。
說是為了女人,其實也不一定,說到底是他們太沒有理性,太輕視女人。
喬青從來不輕視潛在的對手,自信果斷又不失謹慎。
不僅如此,他的性格也十分的堅韌,要知道很多纏綿病塌的人性情陰鬱,喬青的心情雖然時常起起伏伏,發起暴脾氣來,跟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炸,可大多數時候他還是笑得多。
當然天子一笑,就意味著有人要遭殃,但從這點可以得出結論,天子還是一個十分樂觀向上的人。
而且他還會想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雖然目的隻是為了掙錢。
不管怎麼樣數來數去天子的優點是比缺點多上很多的。
而且比起其他天子,喬青簡直說得上是一個很好的皇帝了。
這麼一想的話,他喜歡上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喜歡皇帝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缺他這麼一個。
說到底,如果他當初不入長安,沒有主動來尋求天子,沒有因為對方命運看不清楚,就提出要入住宮城成為大齊國師,他就不會多放關注在天子身上,更加不可能會喜歡上天子,所以他……竟然是自己給坑了自己!
把萬年龜的龜殼,銅錢以及跟其他算卦的工具收起來,宴玉不由得生出幾分鬱卒之情。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宴玉非常難受。
天子後宮佳麗即便沒有三千人,卻也絕對會納妃,且不是一個兩個。
如今的世家子弟當中多有狎妓或者賞玩孌童者,他們這些行為被視為風流雅事,可是要是哪個世家子弟說要娶青樓女子為正妻,肯定就會被家族斥責,嚴重者甚至會被自己的家族放棄。
若是是不娶妻生子,隻跟孌童在一起,那則被會斥為斷袖龍陽,尋常人隻會覺得他腦殼有疾。
曆朝曆代最有名的斷袖皇帝,那也是有後妃的,像那葷素不忌的韓王,既有寵愛的男子,又有寵愛的宮妃。
更彆說喬青如今宮中雖然人數很少,但也已經有兩名女子,如今是為身體所限製,可是一年的守孝期已過,想必不久就會開放選秀,廣納後妃。
他現在能夠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對那不斷蹦達的韓國公主如此厭惡。
他連天子有的女人都受不了,更彆提後來者。
還是當斷則斷,斬斷情思為妙。
他剛下這個決定,就被夏啟明打斷了。
“國師大人,您看看,這些有什麼問題倘若沒有,就交到陛下那邊去。”
宴玉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在黃曆上數良辰吉日擅長出行的好日子,天氣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
秋高氣爽正是好時節:“沒問題你拿去給他吧。”
“等一下。”
剛要走的夏啟明被叫住,心裡咯噔一聲,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宴玉說:“還是我拿去給他吧。”
就算是要做個決斷,這種一味逃避的行為也絕對不可取。
他站起身來拿了折子就往外頭走,夏啟明看著他的背影,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怎麼感覺國師大人走起路來有一種要從容赴死的感覺呢。
喬青這個時候正好在她的書房裡待著,成為了皇帝以後,天祿閣基本上是他一天之間除了龍床呆的時間最長的地方。
有時候實在是累了,挑燈夜讀,她甚至都不回寢宮,直接宿在天祿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