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身暖洋洋的裝扮,冬日裡仿佛一下子暖進了心裡。
四福晉笑了笑,應了,“好,我知道。”
說完,她又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來,對宋知歡細細道:“四爺的意思,從此你安胎的事情都交給林太醫來打理了,林太醫是爺的心腹,孝懿皇後留下來的,一直負責爺的身體,你安心。”
宋知歡笑著點了點頭,“知道了。”
四福晉輕輕舒了口氣,在黃鶯的服侍下披了鬥篷,戴上風帽,捧著小巧的手爐被侍女攙扶著徐徐離去了。
此時她的步伐已經不顯慌亂了,仍然平平穩穩的,麵容沉靜。
永和宮仿佛永遠都是宮中最為雅致秀麗的一處宮殿,正殿除了寶座、匾額、香幾等一宮正殿必備的擺設外並無其他華麗擺設,唯有一盆四季海棠在當地案幾上鮮豔綻放著,冬日裡一眼就暖進了人的心裡。
東西兩側以紫檀落地罩隔斷,雕花是“**常春”的花樣,垂著鬆綠色的紗帳,那紗輕軟鮮亮,遠遠看著如煙霧一般。
這是南地進貢的珍品,除了供給太後使用的,康熙隻賜給了貴妃、德妃和小佟妃各兩匹。
小佟妃贈了四福晉一匹,被做成了兩床絲綿被的套,四福晉贈了一床給宋知歡,自留了一床。
而德妃則裁了這兩頂紗帳,餘下的紗贈與十四阿哥糊窗子,左右沒有胤禛的份。
四福晉老神在在地垂眸,見地下鋪著鴨蛋青織奶白牡丹紋的厚毯,花盆底的鞋子踩在上麵都能覺出宣軟來,亦是難得的珍品。
德妃身邊的大宮女過來引四福晉入德妃日常起坐的東暖閣,四福晉對她略笑了笑,隨著她進去了。
東暖閣稍間是德妃供奉菩薩的佛堂,次間供日常起坐。臨南窗下一條大炕,紫檀嵌螺鈿的炕櫃,**常春的紫檀小炕桌。
德妃歪在炕上,身下是半舊不新藕荷色錦緞坐褥,倚著同色以月白、淡紫、豆綠三色繡出小小花朵的倚枕,正在宮女的服侍下吸煙。
水煙咕嚕咕嚕的聲音不斷傳出,四福晉穩重地欠身行禮,“媳婦給額娘請安。”
“起來吧。”德妃晾了她片刻,方才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離了煙嘴長長吐出一口白色煙霧,她一手慢慢摩挲著指上景泰藍鑲米珠的指套,頭也不抬地淡淡道:“給四福晉賜座。”
四福晉早習慣了她不冷不熱的態度,沉靜地福身謝過後在北窗下的一張紫檀蝠紋雕花太師椅上落座,對德妃道:“李氏她……小產了。”
“是個沒福氣的。”德妃微微擰了擰眉,握著絹帕在鼻下壓了壓,好似頗為不喜,神情冷淡。
四福晉隻覺一陣涼意順著脊骨爬上,她抿著唇,默不作聲。
德妃又在宮女的服侍下吸了一口煙,擺了擺手,宮女便將手中的煙交給了後頭的宮女,捧了一盞熱茶奉上。
德妃端著白瓷蓮花紋茶碗閒閒撇了撇茶水上的浮沫,呷了兩口茶香四溢的茶水,方才漫不經心道:“既然孩子沒了,就好生養著吧。不是還有個宋氏嗎?精心照管著。”
四福晉想起自己的猜測,隻覺心中一陣惡寒,又下意識地將德妃的話在心中細細想過,隻覺身上微微顫栗,卻仍然笑道:“四爺已經吩咐了林太醫為宋氏安胎,宋氏定然能夠平安為爺誕育子嗣。”
“是林太醫——”德妃懶洋洋地拖長了調子,“他是個可信的,胤禛對他素來信任的很。”
“也罷。”她吩咐宮女,“取些上好的燕窩、人參賜給李氏和宋氏,讓她們好生養著。”
聽到德妃將李氏和宋知歡相提並論,又是這樣的話、這樣的情況,四福晉下意識地有些不喜,然後便是心尖發涼。
她小心地抬頭打量了德妃一眼,見她仍然是那副慵懶並漫不經心的樣子,壓下了心中的驚濤駭浪,笑著道:“額娘如此關心,宋氏定然能平平安安為爺生下孩子的。李氏尚且年輕,也總有再生育的一日。”
德妃聽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嗎?”
她隨手將茶碗合上撂在炕桌上,道:“快到新選秀女入宮的日子了。今年你房裡進新人,屋子收拾好了?”
四福晉笑吟吟道:“收拾好了,雖說廂房沒地方,卻也打理了一間罩房。”
“嗯,我將安氏賜給胤禛,因她看是個能生養的。日後她為胤禛綿延子嗣,一則是她的福分,二則也是你的好處。這為人正妻的,善妒最是要不得,皇家可是講究子息綿延的。”
德妃看了四福晉一眼,見她端莊大氣的樣子便有些不喜,說出口的話也不大好聽。
四福晉垂首恭敬聽著,比這再難聽的都聽過不知多少,也不差這一句了。
德妃見此,許是覺著沒意思了,便擺擺手,道:“行了,我也沒什麼好吩咐你的了,你去吧。”
四福晉於是規規矩矩地起身,對著德妃欠身一禮,“兒媳告退,還請額娘保重身體。”
“去吧。”德妃仍然擺著手,垂眸看著衣裳上精美的刺繡,也不看四福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