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儀渾身連帶著牙尖兒都在顫,看著宋知歡紅著眼安撫自己,又忍不住流下眼淚來,“知歡,暉兒……暉兒他……”
“會沒事兒。”宋知歡喂敏儀喝了兩口水,伸手攬著她,一麵輕輕撫著她脊背安撫著,一麵一遍遍重複著,“會沒事兒,會沒事兒。”
二人互相緊緊依偎著,仿佛都在汲取力量。
等屋子裡安靜下來時,已經是天色漆黑了。
翼遙匆匆趕過來,眼窩含著淚看著內間,幾次伸手不敢推門。
敏儀緊緊抱著翼遙在懷裡,宋知歡緊緊握著炕邊柔成和她手,三人坐在炕上,眼睛緊緊盯著內間門,互相給予力量。
這時太醫出來,對著眾人施禮,道:“阿哥傷勢已儘數處理。腿部骨頭折了,已接上了,好生養養,便無礙了。頭部許有淤積,但脈象顯示並不嚴重,胸口傷勢不算太重,從瘋馬上跌落下來,這傷算是萬幸了。都是水磨功夫,且慢慢養著吧。”
敏儀當下長長舒了口氣,紅著眼圈兒對太醫道:“勞煩太醫在我這府裡耽誤兩日。”
然後自有諸多繁雜事,敏儀聽聞弘暉無大礙登時軟了身子,卻也勉強坐著,揉了揉懷裡翼遙頭,輕聲道:“遙兒嚇壞了吧?跟阿娘回去睡,好不好?”
宋知歡看著她樣子,左右是不放心,還是黃鶯看著敏儀手腳發軟樣子,心一橫,站出來道:“側福晉、大格格,奴婢這命人將內屋炕徹徹底底掃出來,但請二位陪福晉一夜。”
“就這樣吧。”宋知歡於是點頭答應了,又命柔成回去取衾枕。
黃鶯聞此大大鬆了口氣,敏儀也沒怪黃鶯自作主張,她今日本就慌壞了,晚間有個人陪著也好。
如此過了一二日,弘暉總算醒了。
當時敏儀正在弘暉床邊對著賬冊,不時抬頭看看弘暉,滿是不放心。
“……額娘。”
忽地聽了聲響兒,敏儀驚了一大下,抬頭一看,見弘暉睜眼看著自己,忙喊道:“太醫!快叫太醫!”
翼遙也緊忙過來,弘暉喊了一聲,“姐姐……”
翼遙忍著眼淚連連點了幾下頭,弘暉又四下看了看,啞聲問:“宋……”
“阿娘回去梳洗了,她在這兒陪了額娘幾日,今兒回去盥洗換衣裳。”翼遙忙答道。
弘暉虛弱一笑,這時太醫也進來請脈,又問了弘暉感覺,好半晌,長鬆了口氣,對敏儀道:“四福晉大可放心,阿哥算是挨過這一遭了。”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敏儀雙手合十連聲道。
太醫又叮囑了些後續將養注意事項,敏儀千萬謝道:“謝過林太醫了。這些年,這府裡事兒多勞你了。聽了暉兒事兒,和玉身子也不大好,還得請太醫順路給和玉把把脈看看。”
林太醫忙答應了一聲,敏儀命人將上等封賞給林太醫,又道:“有一匣子新花樣珠絨花兒,還有兩匹霞影紗好料子,你女兒不是要出閣了嗎?就給她做添妝吧。”
林太醫千恩萬謝地答應著,敏儀親自送他出門,回來方細細看著弘暉半晌,好一會兒,方才顫聲道:“暉兒,日後萬不可騎馬了,這回讓額娘好擔心!”
弘暉慘笑一下,點了點頭。
這時宋知歡也快步趕了回來,見他醒了,心忽地落了地,紅著眼圈兒看了他好半晌,方才輕聲道:“日後做事穩重些,你額娘嚇壞了。”
弘暉輕輕笑了一下,應了一聲,也覺疲累了,敏儀忙哄他睡下,方才與宋知歡、翼遙往外屋去了。
“暉兒事查怎樣了?”宋知歡倒了三杯茶,三人各分了一杯,端起來痛飲了半盞,動作中都透著如釋重負。
她問敏儀道。
敏儀搖了搖頭,輕歎一聲,“毫無頭緒,隻怕……也隻能是意外了。”
宋知歡緊緊抿著唇,沒說什麼。
翼遙死死咬著牙,忽地站了起來,“我去給阿瑪寫信,我就不信,還有查不出事!”
“這事隻能查不出!”敏儀是這一屋子裡最不情願說這句話人,卻也隻能拉住翼遙,任由淚珠兒順著她臉頰劃下,顫聲道:“兄弟手足相殘,萬歲爺不樂意看到。這事情最後隻能是個無頭公案,不如咱們自己認了是意外,若實在糾纏,萬歲爺也要煩了。”
翼遙咬牙半晌,忽地狠狠在炕桌上砸了一下,怒道:“多早晚,多早晚我要那起子人都不得好死!”
“遙兒。”宋知歡喚了翼遙一聲,對著她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翼遙猛地點頭,眼淚一顆顆地砸進地毯裡,被厚厚粗絨線吸收,再不見蹤影。
這事兒並不難查,動手人做並不高明。
是呀,都是孩子呢,能做多高明?
敏儀猛地抱住翼遙,痛哭出聲,發誓似發狠道:“便是個孩子,我也要他日後給我暉兒償命!”
誰能想到,就因為在尚書房裡小摩擦和弘暉出頭幾次,便能有人要對弘暉動手呢?
實在是……唉!
宋知歡看著雕花木門,長長歎了口氣。
這是什麼世道啊,小孩子能因嫉妒狠成這樣,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這什麼世道啊……”宋知歡猛地卸力倒在了炕上,閉了閉眼,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