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七六(2 / 2)

眾人就此輕鬆下來,雖然年沒過好,但心裡成就感卻是實打實。

這日雍親王去探望十三阿哥,府裡大頭走了,弘暉便清閒下來,不必每日跟在阿瑪身邊交際待客、伺候筆墨。

宋知歡莊子上又送了小羔羊肉來,辛娘說鮮嫩不像話,宋知歡於是起了涮鍋子心,就叫了敏儀和孩子們來吃。

——若是所有人都叫上,那又變成小型家宴了。

雖名義上是叫著孩子們,其實蘭珈和忘憂也知道好歹,沒讓弘曆和弘晝過來,華姝本也不欲讓弘時過來,但又是弘皓打發貼身人去請,弘時便也來了。

一行人在花廳裡熱熱鬨鬨坐了一桌子,徽音把兩個孩子哄睡了,小夫妻兩個攜手過來,雖然成婚也有一二年了,卻還是這樣黏糊,也是羨煞旁人了。

辛娘帶著小廚房人和臨時抽來兩個丫頭忙碌著,預備了一桌子吃食,每人又有一個小銅鍋子,自己吃著便宜。

沒上烈酒,青梅酒溫了兩壺,最小修婉也悄悄喝了兩杯,敏儀掃了一眼,淡笑著縱容了。

酒過三巡,氣氛熱鬨起來,敏儀說起弘時婚事,隻笑著對他道:“等下一屆選秀,也該給弘時你挑媳婦了,到時候嫡額娘定然給你挑個好,你們兩個好像你們大哥大嫂一樣,琴瑟和諧、恩愛和睦。”

弘時性子軟,當即臉紅了一片,敏儀酒有些上頭,便也沒端著雍容端莊架子,隻拿筷子一敲蘸碟,“弘時,這話你可得往心裡去,彆到時候你阿瑪腦子一熱,挑個不合心意給你,你豈不是要惱死?”

弘時羞澀地笑了一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婚事,自然是聽阿瑪與嫡額娘。”

“時小子你呀,就是太老實了!”敏儀歎了一聲,“也好,彆像你大哥,鬼精鬼精,他現在想什麼,嫡額娘都猜不出來!”

弘暉無辜中槍,哭笑不得,“額娘您這是什麼話?”

敏儀白了他一眼,“我這是什麼話?是想再抱孫子話!徽音身子也養得好了,你們兩個還不緊著給我再添個孫子孫女兒來?”

徽音登時羞紅了臉,垂著頭沒說話。

“某人可是得寸進尺了。”宋知歡拾公筷給她添了一筷子羊肉在鍋裡,嗔她道:“一胎是龍鳳胎,還能胎胎是龍鳳胎不成?可見你是被永璉和秀澤給慣得!”

語罷,又道:“就你這樣在飯桌上催人家小夫妻最討厭了知道嗎?那孩子哪能是說來就來,命裡緣分好伐?”

敏儀看了她一眼,輕哼一聲,“這又哪裡學來口音,怪模怪樣?”

宋知歡飲酒飲,覺著了臉頰發熱了,當下抬手貼了貼臉,又對敏儀道:“我媽當年服侍老媽媽有個是南人,侍候了我兩年,當時是我媽硬給我扳過來,前兒那老媽媽帶著媳婦過來拜年,又給我染上了。”

敏儀忍不住直笑,宋知歡又搖頭晃腦地感歎道:“老了,不行了。這青梅酒喝兩杯就上頭了,若是忘憂在此,再來兩壺都不夠她喝得。”

徽音笑著湊趣兒道:“聽聞阿娘酒窖裡珍藏要被耿額娘搜刮乾淨了?可得盼著弘晝弟弟快點立事,好救了阿娘您酒窖珍藏。”

“彆提那個。”宋知歡擺了擺手,故作深沉地歎了一聲,“入了人腹酒,還思念它作甚?”

眾人熱鬨到好晚方才散了,宋知歡留了修婉在廂房裡住,又問敏儀可要留宿,敏儀已經醒酒了,笑嗬嗬地道:“不了,得回去。不然爺回來不好交代。”

宋知歡於是命侍女將庫房裡琉璃燈都尋了出來,替了眾人來時提著明瓦燈籠,又送到門口,眼見人影消失不見了,方才回了屋裡。

上房裡早早燒了炭盆,柔成將暖房裡蘭花在屋裡擺了三四盆,這樣即便燃著炭火也不顯得憋悶,反而有種淡淡花朵清香,與橘皮薄荷味道合在一起,令人骨頭都酥了。

又是一夜好夢。

次日,宋知歡又請了華姝等人來她這裡,同樣是涮火鍋,可謂是一碗水端平。

災情過去了,京城便又是熱鬨繁華車水馬龍樣子了。

年已過,天暖和就快了,巧手繡娘裁製而成春衣入了雍親王府,年氏盛寵在身,不免有些驕縱,按照宋知歡與華姝往年份例裁製春衣到了她口中便是處處不堪,又說那料子她穿著不舒服,又說顏色不是她喜歡,總歸能挑出一大堆毛病來。

雍親王他老人家大手一揮開了庫房,將兩匹蜀錦、雲錦賞賜給她,特意吩咐給她裁製春衣。

年氏因為愈發得意了,尋了京中手藝名氣最高繡娘,砸了重金先趕工出一身來。

那水碧蜀錦裁衣穿在身上確實好看,朵朵蓮花高潔雅致,她裁成了一件衫子,又在腰間配一條月白絲絛,墜著翡翠小墜子,勾勒出纖細而不堪盈盈一握腰肢,烏黑發髻中再簪上一朵碧璽花,甚是美麗曼妙。

她就打扮這樣一身來請安,華姝意有所指地道:“年輕就是好啊,我這個年紀,可不敢穿這樣清淡顏色料子了,況還是蜀錦,蜀錦色彩精妙,自然比旁料子挑人,我穿上可就不知是什麼景象了。”

宋知歡細細打量她,見她身上穿著白綾子襖兒,外搭一件銀紅比肩甲,麵上雖有些褶皺,卻隻添了風韻,未顯老態。烏油油發挽起一個傾髻來,斜插一支瑪瑙點翠青鸞釵,明珠瑪瑙相間串成流蘇串子落在鬢邊,又是彆樣風韻。

與穿著旗裝、用扁方紮著乾脆利落小兩把頭敏儀一處看,卻是各有各美麗之處。

敏儀年輕時容貌不比華姝,如今也是做祖母人了,又終日忙碌,保養得再好,麵上也難免添上兩條細紋,倒是更襯她端莊雍容氣質,這二人年輕時沒得比,如今卻也算得上是各有千秋了。

當然說句實在話,和人家二十不到水蔥兒一樣小姑娘是比不了。

不過到底人有遠近親屬,宋知歡當即笑道:“什麼什麼樣景象,美唄!你若不信我,回頭把庫房裡壓箱底兒那些青嫩顏色蜀錦翻出來裁成衣裳穿出來看看,保準不比年妹妹差!”

華姝笑意當即更真實了兩分,口中卻道:“你說這是什麼我,我三四十眼看快做婆婆人了,哪裡能和她小年輕爭芳鬥豔。那兩匹料子我都尋出來給韻姐兒做衣裳了,她小姑娘家家,穿著好看。”

“也好。”宋知歡點點頭,道:“我記得我那有銀紅、水紅雲錦各一匹,回頭尋出來給你送去,你也給韻姐兒裁衣。我們修婉就不愛穿鮮豔顏色,一天天水青黛藍,也不知誰虧待了她。”

敏儀此時也道:“最不虧待就是修婉了!她裁衣裳料子那可都是我親自挑出揀最好給她裁衣,等閒次品都入不了眼,就怕顏色上虧待了她,質地上還補不回來。”

青莊也笑道:“容她去吧,她這個年紀長相,穿什麼顏色都好看。那鮮豔顏色她是著實不喜歡,我記得我去年給她做了件兒大紅氅衣,可不是倒是正月裡被知歡你逼著才換上?”

幾人這一來一回,倒是有心炫耀年氏給落下了,忘憂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水,瞄了一眼神情悵然梨花帶雨年氏,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笑意來。

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你想彰顯自己賢惠我沒想法,但你彆想借著飲酒傷身由頭掐了我酒來彰顯賢惠啊!

蘭珈瞄了她一眼,見她如此,笑容中透出兩分無奈來,卻也沒去顧年氏。

寧馨手裡正一顆顆拈著珠子出神,更是沒空搭理年氏,這一下子,倒顯得她像個局外人似了。

眼見小美人兒就要哭出來了,敏儀方才淡淡掃了她一眼,道:“明日五弟妹宴,年妹妹,你就隨著我去吧。今兒這一身衣裳襯得你好看,還穿這一身兒吧,也讓我帶你出去顯擺顯擺,我們府裡總算有了個水蔥似新人兒。”

須知年前年氏幾次想通過雍親王求敏儀帶她出去交際都沒成功,心中正為此焦急,聞此便如久旱遇甘霖,忙忙答應了。

敏儀笑了一下,見她腕上戴著是一對銀絞絲碧玉鐲,便道:“這鐲子不如翡翠鐲襯你。彩環——”

“在。”已經出落得大姑娘模樣,快要出去許人裡彩環笑吟吟出來應了一聲,便聽敏儀吩咐:“把我首飾匣子裡那隻顏色青嫩貴妃鐲取來。那鐲子是我年輕時東西,如今已不愛戴了,看年妹妹你花骨朵一樣年紀,帶著也是正好。”

年氏剛才被給了個甜棗兒,此時心裡正甜呢,聽了這話頗有些受寵若驚意思,連忙謝過了,待彩環捧了那手鐲來,也很給麵子將腕上鐲子卸了一隻,將那隻翡翠鐲戴上了。

宋知歡掃了那鐲子兩眼,依稀記得那是前些年挑選首飾時候敏儀腦子一熱留下,後來又後悔了,因這鐲子不合她膚色,徹底壓了箱底兒,也不知哪日翻出來,今兒就送了人了。

思及此處,她不由得回頭看了敏儀一眼,卻見她端坐於正座之上,氣度優雅雍容,笑容溫和端莊,實在是京中王妃典範。

往下看,那一隻玉手正慢條斯理地摩挲著左邊袖口上刺繡,當下,宋知歡心裡咯噔一下:敏儀要放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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