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感覺到姬長夜很不高興,還當自己耽誤了對方時間,一把將他推出院門,催促道,“主子先走,我隨後就來。”話落撩起過長的衣擺,紮進腰帶裡。
宋氏忙不迭地指著地上的簸箕和苞米,“姝兒,幫娘掃掃院子,再把雞鴨喂了。”能留住一刻是一刻吧。
有姝點頭,拿起笤帚打掃院落。院子不大,但因為養了一群雞鴨,味兒有些難聞,地上也堆積了許多糞便,要清理乾淨委實不容易。一般的公子哥兒,早就掩著鼻子躲開了,有姝卻半點不適也沒有,遇見乾硬結塊的雞糞鴨糞還會用鏟子仔細鏟掉。
宋氏看著乖巧懂事的兒子,又是心疼又是驕傲。
掃完院落,有姝將滿地亂跑的小雞小鴨趕回棚子,扔了一些苞米碎與爛菜葉子,然後轉頭看向宋氏,“還有哪些活兒要乾?”
呆愣中的宋氏立即回神,指指屋內,又指指水缸,“有有有,屋內也要打掃一遍,尤其是廚房。缸裡沒有水了,得打滿。活兒多著呢,我跟宋媽媽和白芍輪著乾都乾不完。”
宋媽媽和白芍忙不迭點頭,不約而同在心裡喊道:少爺啊,咱家很需要你啊,你就留下吧!
有姝不怕活兒多,隻怕她們不肯讓自己乾,提著笤帚就要進屋。
一直麵無表情站在門外的姬長夜終於動了。他上前幾步,緊緊握住少年纖細的手腕,溫言軟語道,“有姝,你已經十六歲了,該懂得避嫌。屋內乃宋夫人、宋媽媽、白芍的閨房,你豈能隨便踏入?若宋夫人缺少人手,本王這便派幾個婢女過來,這樣可好?”
古代女子都講究一個名節,宋氏和宋媽媽也就罷了,白芍卻正值花信,該當回避。思及此,有姝立刻退了回來,改去挑水。姬長夜從他手裡接過木桶和扁擔,一麵慢條斯理的挽袖子一麵笑道,“還是我來吧,,免得你待會兒掉進河裡去。瞧瞧這細滑的掌心,要是被擔子磨破了,本王可該心疼了。”
他握住少年手腕,將他白-嫩的手掌攤在眼前,輕輕拍了拍。這番作態無非在告訴宋氏,有姝從未吃過苦,恰恰相反,他過得很好,自己從來舍不得讓他乾這些臟活累活。
她們想用這種辦法留住有姝,也罷,他就親自幫她們乾,倒要看看她們承不承受得起。
姬長夜乃天潢貴胄,宋氏等人自然承受不起,連忙上前搶過木桶,直說不敢勞煩王爺。姬長夜又問還有什麼活兒乾不完,幾人齊齊搖頭,表情窘迫。
“如此,本王就帶有姝先行一步。”姬長夜微笑擺手。
宋氏無法,隻得點頭答應,卻又拉住兒子,懇求道,“王爺能否容民婦與姝兒單獨說幾句話?”
有姝也眼巴巴地看向主子。
姬長夜心裡堵得慌,麵上卻分毫不顯,背轉身當是默認。
母子二人行至房中。宋氏掰開兒子雙手,仔仔細細摸了一遍,確定上麵一個老繭沒有,半條傷疤未留,這才感歎道,“三王爺果然沒虧待我兒,方才是娘誤會了。但娘有幾句話卻不得不交代。兒啊,你彆看三王爺整日裡笑嗬嗬的,待人也溫和親切,但他乃元後嫡子,在母族儘滅的情況下不但平安長大,還重新奪回王爵,可見是個心機深沉的。你的出身不簡單,他如此待你,未必就是真心。娘並非在離間你與他的感情,隻想給你一個忠告:切莫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維係在某個人身上。人活著,靠誰也不如靠自己。”
說到這裡,她遲疑了數息,又道,“娘雖然不懂朝政,卻也知道憑三王爺的出身必然要爭,不爭就是死路一條。他此去荊州有可能龍騰虎躍,也有可能萬劫不複。你若是可以,就想辦法留在上京,和娘過安安穩穩的日子,不要摻合奪嫡之爭。”
有姝不喜宋氏詆毀主子,但臉上卻並未顯露。主子待自己是真心還是假意,憑他強大的精神力又豈會感知不到?況且,就算他想跟去荊州,主子也不會同意。不過宋氏有一句話的確說到他心坎裡去了。人活著,靠誰也不如靠自己。將自己的性命維係在旁人身上,的確是非常冒險的舉動。
上輩子的有姝絕不會如此糊塗,但這一世,他漸漸沉迷在主子的溫柔關懷中,不知不覺竟依賴上了。這習慣不好,還是儘早改掉吧,否則兩人分彆後,主子不會怎樣,自己卻極有可能萬劫不複。
思及此,有姝表情一凜,點頭道,“母親又誤會了,主子待我確是真心,他不欲帶我去荊州,而是在京城購置了宅院安頓咱們。方才那些話,母親日後休要再提。”
聽聞兒子要與自己留在上京,宋氏徹底安心了,連連點頭應承。
姬長夜等得很是不耐,正想讓阿大、阿二去叫人,就見母子兩攜手出來,表情鬆快。宋氏將手裡的包裹遞過去,真誠道,“聽姝兒說王爺幫他購置了一所宅院,民婦感激不儘。然而無功不受祿,姝兒從小得王爺照拂,本就虧欠王爺許多,又怎好再受王爺恩惠?這是民婦積攢的貼己,還請王爺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