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開腔就已足夠惑人,這嬌-吟軟語一出,誰又抵擋得了?
薛望京等人已經醉了,九皇子卻猛然抬頭朝她看去,目中滿是森寒殺意。有姝比他更為警惕,已飛快抽-出匕首,狠狠-插在桌上。
女子仿佛身帶異香,聞著十分馥鬱芬芳,但其實不然。有姝是超腦異能者,五感勝過常人百倍,過濾掉太過濃重的香味後竟還嗅到一股腐而不死的惡臭。這惡臭於他而言實在太過熟悉,恍惚間竟讓他憶起了末世的一切。
腐而不死,僵而不化,騷臭中夾雜著澀澀黴味兒,毫無疑問,這是喪屍的味道。但這個世界沒有t病毒,也沒有外星隕石,更沒有狂暴的粒子雨,又怎會有喪屍?
有姝循著氣味源頭看去,對這同樣名喚“有姝”的女子,提起了十二萬分的戒備。
九皇子五感也很敏銳,但比起少年卻又差上很多。他沒發覺不妥,之所以麵露不善,隻因這風塵女子膽大的很,竟也敢叫有姝。龍有逆鱗,觸之即死。而有姝恰恰就是他的逆鱗。他尚且來不及看清女子的麵容,就已一個巴掌甩過去,冷笑道,“你也配叫有姝,且還報到本王跟前,好大的膽子。”
有姝也同一時間開口,“彆再近前,否則宰了你!”內心裡,他已將這名氣味特異的女子視為喪屍,恨不能撲過去用匕首撬開她腦袋,絞爛她腦髓,卻又及時想起主子還在一旁,隻得放言警告。
那女子臉頰被打偏,嘴角很快沁出鮮血,臉上還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她這副容貌,拿到外界總是百般受到追捧,便是最清高的聖賢亦不受控製地沉迷,又何曾被人叱罵或責打過?
這兩人,一個威脅要宰了自己,一個竟直接上手,莫不是瞎子吧?
與她同樣想法的還有老鴇和薛望京等人。在九皇子的字典裡,“憐香惜玉”這四個字兒,大約隻有放在有姝身上才適用,旁人,尤其是心懷不軌的女人,於他而言不過是個物件兒,若不湊過來礙眼,權且無視,若硬要往槍口上撞,或毀了、或焚了,他有千百種辦法讓她從世界上消失。
老鴇滿以為隻要“有姝”一露麵,定能得到九殿下的寵愛,改天將她贖走,封個位份,自己也就發大財了,卻沒料九殿下的反應完全出乎她意料。觀九殿下眉目發沉的模樣,竟是真怒,若把自個兒的搖錢樹給砍了,當真沒地兒說理。她心頭一慌,就要上前求情,卻見九皇子忽然間笑開,反手去摟趙小公子。
她差點就忘了,這位趙小公子也是個神人,同樣不受“有姝”蠱惑,一把將九殿下拉到他身後,又將匕首掏出來,威脅要宰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兒家。他憑什麼?“有姝”不過行個禮,招誰惹誰了?
當老鴇和薛望京等人為絕色-女子大呼冤枉時,方才還大發雷霆的九皇子已晴空萬裡、心懷大尉
。他微微傾身,想要附到少年耳邊說幾句話,少年卻也撲到他懷中,雙手主動攀在他脖頸上,亦附耳欲言。
兩人像交-頸的鴛鴦,你摟著我,我摟著你,你咬著我的耳朵,我咬著你的耳朵,異口同聲地低語,“這女子有古怪,離她遠點!”話落互相對視,燦然而笑,均為這難得的默契感到喜悅。
“你怎知她有古怪?”兩人笑罷,再次異口同聲,複又低低而笑。
有姝一手掩嘴,一手保護性得搭放在主子腰間,告誡道,“她雖聞著馥鬱,實則用濃重香料掩蓋了一股屍臭味。一個女人何處沾染的屍臭?所以還是少接觸為好。”
隻要經曆過末世的人,很快就能分辨出屍體腐爛和喪屍的味道,但這個世界沒有喪屍,有姝也就不便明說,隻得含糊其辭,希望主子能夠相信自己。好在主子是個古人,忌諱彆人撞了自己名諱,否則說不得會被這喪屍迷惑。
他心中鬆了一口氣,摟著主子的手臂卻越發收緊,就怕這喪屍忽然發狂,不管不顧地撲過來。滅殺喪屍對於末世人而言不但是責任,還是一種本能,目下,有姝全身的汗毛都是豎的,隨時做好割頭捅腦髓的準備。
這解釋有點荒謬,蓋因旁人聞不見一絲異味,更無法將一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與屍體聯係到一起。但九皇子卻深信不疑。他同樣摟緊少年腰-肢,低聲道,“她來曆的確古怪。我從小修習內功,方才動了十成怒氣,一巴掌扇過去,僅憑袖風就能將薛望京那般的八尺大漢扇飛數丈,落地後定然內傷深重。你看她,不僅穩穩站著,臉頰還不紅不腫,隻嘴角裂了一道小傷口,這可不是普通人應有的反應。”
談話時,有姝已將精神力逼於雙掌,覆蓋在主子體表,自己亦鍍了一層膜,所以旁人隻見他們咬著耳朵又說又笑,待要細聽卻無一絲響動。
薛望京等人隻當自己耳力不濟,那絕色-女子卻驚駭不已。她耳尖動了又動,功力由一層漲至十層,依舊未能聽清二人私語,心中不免忐忑,暗道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紕漏?
老鴇雖頭腦簡單,於男女之事卻極為敏銳,見那二人打了自家花魁後便摟抱在一處竊竊私語,低笑連連,嘴唇互相碰觸著彼此麵龐,仿若在綿綿密密地親吻,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不是自家花魁魅力不夠,而是他兩個有龍陽之好!
嗐,既喜歡男人,怎不早說?老鴇暗恨,忽又想到趙小公子仿佛就叫“有姝”,冷汗立刻簌簌直落。一個千人騎萬人跨的妓子,竟與九殿下的心肝肉撞了名諱,殿下不發怒才怪!隻扇一巴掌已算萬幸,要知道,這位主兒還曾當街把人剁碎過!
老鴇腿腳發軟,立時跪下請罪。
九皇子的確想將絕色-女子抹除。她這副長相本已是禍水,又起了同樣的名諱,過些時候必定會被上京勳貴爭相吹捧。隻要一想到他們與女子行*時口中喚著“有姝”,他就控製不住內心暴湧的殺念。
但天下間能擋得住他一擊的女子少之又少,且還試圖美色勾引,這其中或許有什麼陰謀算計。若在往常,他隻會覺得有趣,從而放縱,但現在不行,他必須確保有姝的安全,所以這名女子的來曆及其背後之人,定要儘快揪出來。
他要有姝,但在此之前,他必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和地位。宗聖帝等不到的人,他等到了;宗聖帝保護不了的人,他來保護;宗聖帝得不到的愛戀,他一定能得到。他絕不會重蹈宗聖帝的覆轍。
思及此,九皇子摟緊有姝,抬眸朝那女子看去,唇角掛著一抹冰冷的微笑。
女子做出驚恐的模樣,與老鴇一同跪下請罪。
許是九殿下的巴掌聲太過清脆響亮,薛望京和侍衛統領這會兒已回過神來,卻並沒有注意到女子的異狀
。他們隻當九殿下憐香惜玉,未曾下狠手,又哪裡知道他用了十成力?二人躊躇片刻,終是上前求情,連趙玉林也大著膽子勸和,說同名同姓不是什麼事兒,叫她改了也就罷了。
這些人果然眼力有限,不堪大用。九皇子已在心中否定了薛望京和侍衛統領,打算回宮後就把宗聖帝留下的那支暗衛接管過來。不得不承認,這位傳說中的霸皇的確有其神異之處,竟在六百年前預料到九皇子的出生,還指明把自己隱藏在暗處的力量傳給他。
這也是仲康帝對兒子來曆深信不疑的一大原因。
九皇子很看不上宗聖帝,自然不稀罕他的遺贈,但現在,他已擁有唯一的軟肋,也就隻能不斷變強,直至無堅不摧;直至整個夏啟甚或九州儘在掌握。他絕不承認,他其實也懷揣著與宗聖帝一樣的隱憂,唯恐哪天有姝消失不見,再也尋不到。
而現在的九州戰火紛飛,血流成河,他能去哪裡找他,又如何確保他的安全?宗聖帝用萬世孤獨鑄就萬世偉業,他卻要用萬世偉業斷絕萬世孤獨。他想永永遠遠與有姝在一起,哪怕魂飛魄散也不分開。
心中柔腸百結,深情萬千,九皇子卻不敢表露,隻擺手遣退女子,冷聲道,“日後不許再用‘有姝’這個名諱,否則本王扒了你的皮!”非但女子不能用,待他登基後就發下聖旨,全夏啟除了自己的心肝,餘者都不能用!
絕色-女子顫聲應是,內裡卻恨之欲狂。她最討厭聽的兩個字便是“扒皮”,九皇子又怎樣?宗聖帝轉世又怎樣?早晚有一天將你的心臟挖出來!當然,說要宰了自己的趙小公子她也同樣不會放過。
女子掩麵告退,腦海中閃過許多血腥念頭。
有姝等她走遠才將匕首放回靴筒,繼續吃飯。不僅女子不肯放過他,他也不是那種見了喪屍卻不去撲殺的沒有責任心的末世人,已打定主意晚上再來一趟,偷偷把人滅了。
兩人繼續用膳,時而竊竊私語,時而相視淺笑,氣氛頗為和樂。坐在一旁的薛望京等人卻覺意興闌珊,目光頻頻投向女子消失的地方。
兩刻鐘後,飯菜已被消滅乾淨,九皇子牽著有姝往外走,路過荷塘,卻被他拽回去。
“方才說好了,掌櫃會將荷塘裡的烏龜送給我。”他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嘴巴不由自主撅起,原來那烏龜早已經跑掉了。
“急什麼,我讓人幫你撈。瞧瞧你這小-嘴,都能掛幾隻油瓶。”九皇子莞爾,寵溺不已的捏了捏少年肉呼呼粉嘟嘟的唇-瓣,然後看向老鴇,命令道,“找些人過來撈烏龜,誰撈到重重有賞。”
老鴇嘴角直抽,心道這兩位爺可真會玩兒,來我這綠蠟小築不尋花問柳,不飲酒作樂,偏偏要跟一隻烏龜過不去,還一把一把銀票往它身上砸。這年頭,做人還不如做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