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九殿下睡得很熟,薛望京和侍衛統領不敢打擾,將帳簾輕輕放下便躡手躡腳地退出寢居。xshuotx
有姝被主子牢牢掐住腰-肢,便是想走也走不了,隻能跟著閉目養神。外麵不時傳來蟬鳴鳥叫,又有風兒刮過樹梢的颯颯聲,很是催眠,不過須臾,他也睡死過去,再睜眼,外麵已是一片燒紅的雲霞,天光也由璀璨金黃轉為暗淡微白。
有姝張嘴打了個小小的嗬欠,然後轉過臉去觀察主子。酣睡中的他表情恬淡,眉目沉靜,與上輩子那個溫柔似水卻也冷清如風的男人一模一樣。但有姝知道那隻是表象,一旦他張開眼,眸子中暗藏的銳芒卻能生生將人灼傷。
雖然擁有一樣的靈魂,他們終究變成了不同的獨立的個體。有姝喜歡前世的主子,也喜歡現在的主子,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都喜歡。犯了錯的負罪感和失而複得的喜悅感在心中交織,令他慢慢紅了眼眶。
他兀自發了會兒呆,目光終於停駐在主子紅-潤的嘴唇上。不知怎的,前世最後一次相聚的場景不停在腦海裡閃現,令他心尖發-癢,皮膚發燙。他捂著臉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卻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心頭忽然湧起的渴望。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龍津或者龍精,但有機會攝取時,卻無法抑製那種衝動。難道吃多了會上癮?上癮又怎樣?反正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若不趁主子睡著的時候嘗一嘗,大約就沒有機會了。有姝抱著頭,閉著眼,表情掙紮。
龍津清甜的滋味被記憶勾回,令他口腔裡無端分泌-出許多唾液,而攝取龍精的激蕩過程更是無法自抑的反複在腦中重演。躊躇了大約一刻鐘,情感終於戰勝神理智,他猛然睜眼,朝主子看去,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湊得那樣近,再俯下去半寸就能碰到主子唇-瓣。
身體早已做出選擇,那還猶豫什麼?他深吸口氣,這才探出一小截粉-舌,輕輕撬開主子唇-瓣……
九皇子在少年睜眼的瞬間就已蘇醒。他察覺到少年在觀察自己,目光熱烈,緊張之下也就不敢睜眼,想知道少年會看多久。他喜歡他的目光長久停駐在自己身上,溫暖、舒適、安心。
但緊接著,溫暖安心變成了焦灼激蕩,少年靠得越來越近,近到纖長的睫毛刷到自己鼻尖,溫熱的呼吸吹到自己臉頰。九皇子心臟停跳了一瞬,須臾卻又急如擂鼓,令胸腔都跟著一陣陣抽痛。他隱約猜到少年想乾些什麼,卻又不敢相信。
他內心也在經曆著劇烈地掙紮,是應該睜開眼將他抱住親吻,還是繼續裝睡默默承受?若睜開眼,反把少年嚇退,又當如何?思來想去,他終是選擇被動。
少年的舌尖又濕又滑,還帶著青草的澀味和一點點甘甜,美味極了。他十分主動地撬開自己齒縫,往裡探去,像是要勾纏自己舌尖,卻又在遲疑害怕,於是頂著自己上顎微微發顫。
這個偷來的吻說不上技藝高超,卻令九皇子神魂顛倒。他手臂微微一抬,正想把少年箍入懷中儘情疼愛,好叫他知道,自己已然明白他暗藏的情絲,且懷抱著與他同樣熱烈的愛戀,卻沒料房門被人敲響,一道忐忑不安的聲音傳來,“兒子,兒子?晚膳早就做好了,已熱了兩回,再熱就不能吃了,九皇子啥時候能醒?”
有姝抖了抖,連忙把舌頭抽-出來,手忙腳亂下床,去應付門外的王氏。緋色帳簾被掀起又很快落下,九皇子這才睜眼,吐出一口濁氣。他半坐起身,用指腹擦掉少年離去時牽出的銀絲,往口中抹,臉頰慢慢漲得通紅。
偷吻也就罷了,技藝生疏亦可忍受,怎麼能半途而廢?怎麼能連證據都明晃晃地掛在自己唇邊?要知道,自己睡覺可從不會流口水。九皇子心裡閃過各種各樣古怪而又慌亂的念頭,一時眉眼飛揚,一時又垂眸忍笑。
有姝讓王氏再等一等,回來時卻發現主子已經醒了,正麵頰通紅地靠在軟枕上。他也跟著紅了臉,緊張道,“主,主子,你什麼時候醒的?”
“聽見你與趙夫人在外間說話,就醒了。”九皇子飛快看他一眼,麵頰更燙。
心懷鬼胎的倆人各自沉默片刻,同時道,“那便去用膳?”然後凝望彼此,嗬嗬傻笑。
九皇子跳下榻,飛快穿好衣服,又替少年將外袍,鞋襪套上,末了牽著他的手來到前廳。趙知州正與薛望京在聊天,聞聽響動忙跑出來迎接,一迭聲兒地問殿下睡得好不好。
“好,前所未有的好。”他捏捏少年手心,率先在主位坐下。
趙知州大鬆口氣,薛望京的視線卻在九殿下臉上轉了轉。這前所未有的好,大約不是虛言,以前的殿下仿佛隨時籠罩在陰雲中,但凡與他靠得太近就倍感森寒壓抑。但現在的他卻仿佛沐浴著光熱,整個人飄飄然、樂淘淘,像是成了仙一樣。而且他素來蒼白的臉頰,現在紅得十分不正常。
同樣不正常的還有有姝,兩人湊一塊兒像兩隻猴屁-股,醒目得很。難道方才發生了什麼羞人的事?薛望京兀自猜測,暗暗發笑。與此同時,王氏也命仆役將飯菜和美酒送上。
趙知州見時辰不早,連忙邀請貴客落座,絞儘腦汁地拍著馬屁。他先是談了談自己在臨安府的政績,又聊了聊回京後的見聞,怕九殿下覺得不耐,又改換話題聊起兒子小時候的糗事。
本還心不在焉的九皇子立刻豎起耳朵,銳利雙眸直勾勾地朝他看去,顯示出非同一般的興趣。
趙知州是個人精,便也深度挖掘了兒子的過去,“有姝從小就懂得未雨綢繆,咱家剛到臨安府的時候他常常用小袋子裝了米麵藏在床底下,連續藏了三四年,忽有一年遇上旱災,糧倉裡的糧食不夠吃,還是靠著他的屯糧才熬過來。”
九皇子微笑頷首,“有姝從小就聰明。”仿佛自己親眼看著少年長大一般。
有姝擰眉,越發覺得這“趙有姝”與自己性格極為相似,要知道,他也有屯糧的習慣,如今床底下還藏著好幾袋米麵。難道說之前那個“趙有姝”也是自己,但他是□□,自己是本體,自己一出現,為免空間崩塌,他就消失了?
陷入空間折疊理論的有姝眼睛略有些發直,乖乖吃掉九皇子不時投喂過來的食物。
趙知州見兒子如此受九殿下待見,內心又是驕傲又是憂慮,卻也並不會在酒席間表現出來。他下意識地避開與兒子相關的話題,改去聊彆的。
然而九皇子又怎會放過他?不著痕跡地灌了幾壺烈酒,便又套出許多秘聞。不知不覺,話題就扯到上次的殺人官司。及至現在,趙知州依然覺得憤憤不平,拍桌道,“殿下,您說說,有姝他乖不乖巧?聰不聰明?”
“乖巧,聰明!”九皇子慎重點頭,將兩隻酒杯倒滿,一杯遞過去,一杯湊到唇邊,溫和有禮道,“趙大人請。”
“殿下請!”九皇子敬的酒,誰敢不喝?趙知州自然是一飲而儘。
腦袋越發昏沉,趙知州也就繼續訴苦,完全忘了麵前這位主兒如何喜怒不定、高高在上,“您看我家有姝這樣乖巧聰明,怎麼會去殺人?若不是那農家女使了妖法,我家有姝連一眼都不會多去看她!我家有姝今年都十六歲了,給他房裡送兩個通房丫頭還能把他嚇哭,夜裡都不敢回去睡……”
“爹!”有姝臉頰通紅地喊,然後飛快看一眼主子,卻見他正睨著自己溫柔淺笑,於是腦袋開始冒煙。
薛望京起哄道,“之後如何了?”
“之後他躲在屯糧的倉庫裡睡了幾晚,沾了一身稻草麥穗,看著像個小乞丐。他娘無法,隻得把人送走。你說說,就他那樣子,能忽然喜歡上一個姿色普通的農家女?此事絕對有古怪!更古怪的是他還拿著刀,把人給逼得跳河了!您是不知道,我家有姝心腸可軟,捉來的蝴蝶、螞蟻都舍不得碾死,玩一陣又給放了,說他有膽子殺人,我頭一個不信!”趙知州義憤填膺。
九皇子亦感同身受,撫了撫少年通紅滾燙的麵頰,徐徐道,“本王亦不信。”
趙知州得到認同越發壯了膽子,把一桌飯菜拍得上下起落,“殿下您果然英明神武,不像那些蠢貨,硬說我兒是殺人凶手,還逼-迫我將他交出來,否則就要參我‘縱子行凶、徇私枉法’之罪。我兒是我的心頭肉,便是我死了,也不能把他交出去啊!況且我從不相信他會殺人,其中定然有隱情。這不,最終水落石出,果然證明我兒是清白的。”
九皇子對趙知州好感大增,不由真心實意地讚他一句,“趙大人慈父心腸,難能可貴!”
“哪裡哪裡,天下的父親都是一樣的,陛下對您亦是傾其所有,愛如珍寶。”趙知州歎息道,“微臣此次回京述職,就因未主動交出兒子,竟連差事都沒著落了。”人精就是人精,便是喝得醉醺醺的,也沒忘了正事。
薛望京不禁為趙知州鼓掌。這話說得委實巧妙,也算歪打正著。他應該是想用陛下疼愛兒子的事例來觸動殿下,好叫殿下感同身受,進而讚賞他的慈父之心,為接下來的調任做鋪墊,卻又哪裡能想到,無需拿天家父子說事,但憑他死也不肯讓有姝受苦的行為,就已博得殿下莫大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