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醫術(1 / 2)

有姝 風流書呆 8623 字 7個月前

有姝其實並沒有郕王想得那般得意,剛關上店門就垮了眉眼,露出凝重之色。他最擔心的情況終究還是發生了,主子並非得病,而是遭了暗算。在這世上,能篡改一個人命運的法門並不多見,唯咒術與巫術可以做到。巫術需要通過一定的媒介,譬如人偶、命牌、頭發、鮮血等等,咒術則比巫術更為玄奧,也需要更高深的道行。

有姝曾被那股力量攻擊過,斂眉細思片刻已然能夠肯定主子是中了咒術,且下咒者並非人類,而是一隻大妖。他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還不至於連妖力與巫力都分不清楚。而此類咒術,隻能以下咒者的心頭血為引方能成功。換一句話說,若是有姝想救主子,必定要把下咒者找出來,並得到對方的心頭血。

下咒之人究竟是誰,這個可以慢慢調查,現在最緊要的問題是保住主子心脈,並阻止咒術繼續吸收他體內的帝氣。紫微帝星若是沒了帝氣,唯有從星空中隕落,那是有姝此生最害怕,也最濃重的陰影。

他呆坐半晌總算有了主意,遣走李狗蛋後關了店門,不緊不慢出了滄州府。

如今的魏國雖還是一個整體,卻已經出現分裂之勢。皇帝坐鎮北方,東、西、南三方被太上皇劃分成許多藩地,賜給諸位皇子。皇子在藩地內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甚至能夠蓄養私兵,堪稱國中之中國。皇帝想削藩,藩王想登頂,太上皇想利用皇帝與藩王的矛盾來保持自己在朝中的威信,幾大勢力互相抗衡又互相聯合,自是你來我往爭鬥不休。

也因為如此,幾乎每一個藩王的地盤都會暗藏許多探子,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傳訊出去。像有姝這般法力通天的神人,自然成了各方勢力拉攏的對象,他前腳剛踏出仁心堂,後腳就墜了許多暗探。

與此同時,郕王也得到少年離開滄州的消息,素來淡漠的臉龐總算顯露幾絲焦慮。

“他準備去哪兒?乾什麼?”

“啟稟王爺,屬下打探不出。鬼醫大人法力著實高深,看似走得極慢,卻轉瞬到了千裡之外,跟蹤他的所有人都被甩得一乾二淨。還有他那仁心堂,沒想進去的時候明明還在原地,待要入內查看,竟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門,竟似平白消失了一般。”說起這個,暗衛至如今還是一臉驚懼。

“是啊王爺,奴才親自去找了兩圈,站開些,大門明明就在前方,走近了就隻看見一堵牆,繞來繞去都是在原地打轉。王爺您白操心了,鬼醫大人根本無懼旁人暗算,他若是不想,咱們這些凡人連他的衣角都摸不著。”張貴用熱切而又敬畏的語氣說道。

郕王並未把二人的話放在心上,他現在唯一的想法是:那小騙子分明說要給我治病,如今卻連個招呼也不打就甩手走人,也不知會否回來?他若是不回來,我該怎麼辦?這份擔心並非源於對自己病情的絕望,而是一種更為深刻的羈絆,仿若少了少年,生命就缺失一大半,竟有些生無可戀之感。

郕王想著想著已是心痛如絞,隻得立刻拋開雜念,默念經文。恰在此時,一隻黃色的大鳥從高空俯衝而下,撞開窗戶紙落在茶幾上,慢慢踱了幾步,又拍了拍翅膀。暗衛與張貴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這隻活靈活現的大鳥竟是用許多黃符折疊拚接而成,尖喙略微張開,發出清脆的人聲,“王爺可曾安好?”

“鬼,鬼醫大人?”張貴立刻辨認出這道聲音屬於誰。

郕王擺手,命他莫要大驚小怪,然後正兒八經地答道,“本王甚好,你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你曾說要當本王的專屬大夫,這句話沒忘吧?”哪怕少年能力詭譎又來曆不明,他都不會再去計較,隻要他能回來就好。他其實早就知道,真正的宋有姝已經死了,屍體就沉在深不見底的化龍潭裡。

符鳥似乎早已料到諸人反應,打過招呼後停頓片刻才繼續道,“我回老家取些東西,不出三天必能回轉。王爺也彆忘了自己的承諾,還剩九個病人,你記著。這隻鳥是由三十枚凝神靜心符與一枚傳訊符組成,一旦發病就將凝神靜心符燒掉兌成符水,可迅速緩解症狀。尖喙是傳訊符,若你身邊發生任何詭異之事,引燃後不出兩個時辰,我必會趕到。”

話音剛落,大鳥就失了靈性,變成再普通不過的紙鳥。張貴如獲至寶,忙把三十張凝神靜心符與一張傳訊符拆開,放進貼身的衣兜裡。郕王焦慮不堪的心情這才緩緩平複,嘴角微彎,露出一抹溫柔淺笑。

令所有探子無功而返的有姝已經回到盤龍山的地宮,把自己積累了幾千年的寶物挑揀出來,放進褡褳裡,有黃泉水、九陽木、九陰木、彼岸花等。他好歹活了幾千年,不至於連五六百年的大妖都應付不了,但對方卻先一步控製了主子,為防投鼠忌器,還得徐徐圖之。

出了地宮,看見滿坑滿穀的野草,他跺跺腳把陸判官傳喚過來,吩咐道,“我剛得了一本藥經,你幫我看看這裡麵的草藥天坑內可有生長,若是有的話全給我找來。”

陸判官最害怕的就是這位主兒,連忙接過藥經前去搜尋,卻隻拿回兩株通體漆黑的野花,一再告罪說自己已經儘力,還請大人莫怪雲雲。有姝並未怪罪,仔細看了兩眼,頷首道,“膚毒?不錯,正好用得上。”

陸判官心下稍安,誠惶誠恐地把這尊大佛送出天坑,還諂媚萬分地表示:若大人有所差遣,小的必然隨傳隨到。

有姝無可無不可地應了,從密道出來後便找到臨近的鄉村,買了一頭小毛爐,溜溜達達往回趕。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整個滄州府都因為鬼醫的消失而亂成一團。

首先是目睹他呼風喚雨助神龍飛升的百姓,不管身上有病沒病都想往仁心堂裡擠,好叫鬼醫大人賜下一枚符籙,回去燒成水喝。哪料仁心堂的匾額明明懸在前方,衝過去卻齊齊撞到牆壁,再要來尋,整個仁心堂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邪門,真邪了門了!這些人日日前來神農街轉悠,卻次次無功而返,竟逐漸消去攀附鬼醫大人的妄念,唯餘滿心敬畏與狂熱的崇拜。正所謂“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那些自詡高才而居於鬨市的先賢們簡直與鬼醫大人毫無可比之處,人家硬是把鬨市一角布置成了僻靜山林,叫有心者隻能站在遠處徘徊而不能靠近一分。

普通百姓退卻之後,又有許多高僧與道士相繼趕來,欲與鬼醫一敘,卻因破解不了仁心堂外的神通,隻得悻悻離開。臨走時他們不敢怠慢,一個二個跪在街邊口稱仙長,頗有些高山仰止、望其項背之感。

漸漸的,“鬼醫”二字竟成了某種禁語,大夥兒隻敢意會,不敢言傳,說起他的種種神異之處,均用“那位”指代。有幸得他醫治的病人至今唯三,一是李狗剩,二是瞎眼老婦,二是吳太守嫡子。李狗剩如今被族裡當成了大吉之人,不但免費供他讀書,還專門派了仆役前去照顧,生怕他靠近河岸,再被水鬼抓去當替身。老婦回去後被村裡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均想扒-開她的眼皮看看神龍曾經安眠過的居所,還有人說她福氣大,子孫後代定然有出息。

吳太守的嫡子也成了冀州最炙手可熱的人物,每天都有人請他喝酒,然後拐彎抹角地詢問鬼醫治病的經過。吳子軒不敢妄議鬼醫之事,常常輕描淡寫地帶過,卻越發令眾人心向往之,而鬼醫與周妙音設下的賭局也成了兩江地區最受矚目的盛事。

誰若有幸被周妙音推介給鬼醫救治,那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既然仁心堂不得其門而入,去周氏醫館好歹還能碰些運氣。於是近段日子,得了疑難雜症的病人全往周氏醫館跑,剛坐下來答了兩句話就火急火燎地道,“周大夫,我這病你治不了,不如讓那位大人來試試吧?”

周妙音脾氣再好也難免被氣得肝疼,卻也並不與病人爭吵,該開藥的開藥,該打針的打針,該動刀的動刀。有空間靈泉在,又有上輩子積攢了幾十年的豐富經驗與精湛技藝,普通病症她幾乎都能治,但也隻是普通病症而已,遇上老婦那種情況便隻能抓瞎。

現在的她正處於三觀與信念同時被摧毀又同時再重建的過程,一身傲骨與自信也被打擊得七零八落,所幸宋掌櫃莫名消失幾天,才給了她喘息的機會,而且周氏醫館的生意不見蕭條,反而更為興隆,倒也因禍得福。哪怕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怕他們隻是把自己當做接近宋掌櫃的跳板,隻要進入醫館大門,周妙音就會想方設法地把他們留下,然後重新樹立自己的名望。

這樣做並非為了逐利,而是一種自我肯定的方式,否則早晚有一天她會瘋掉。

周氏醫館的學徒們也心浮氣躁了幾天,無不暗自懊悔當初怎麼不去仁心堂求聘。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瞅瞅人家李狗蛋,如今已成了滄州府家喻戶曉的人物,莫說街坊鄰居日日討好,就連烏衣巷的權貴們都請他吃過幾回飯,隻為打聽那位大人的喜好。不過他倒也乖覺,一個字兒沒敢多說,反而叫人高看一眼。

曾經堵著宋掌櫃謾罵羞辱,甚至拿著掃帚追打的跑堂夥計一夜之間急出滿嘴燎泡,逮著人就問,“你說若是得罪了神仙,會不會遭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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