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給自己製造了一些傷口,然後躺在破爛的船艙裡等待救援。大半天過去了也不見空中有飛行器降落,他隻好站起來活動手腳,卻不小心踩到一枚戒指。也不知觸發了什麼機關,戒指嘀嘀叫了一聲,然後釋放出許多物品,有衣服、食物、首飾、各種奇怪的儀器……似天女散花一般撒了滿地。
有姝腦子活絡,立刻就意識到這枚戒指與自己的褡褳一樣,是一個隨身空間。既然人類可以移居到外太空,那麼肯定已研發出空間折疊技術,否則百萬甚至億萬光年的距離該如何航行跨越?
他撿起戒指,輸入一絲精神力,感知到裡麵存在一個十平米大小的空間,比自己的褡褳好用得多,立刻在船艙裡搜索起來。既然有人佩戴空間戒指,可見空間折疊技術在這個時代已經普及,那麼會不會存在容量更大的戒指?他果然又找到幾個空間物品,卻因為與主人的精神力或基因綁定在一起而無法使用,唯有早先那個恢複到出廠設定的能夠收納外物。
有姝把自己的精神力輸入進去,戒指便與他自動綁定,因折疊後的空間是真空的,所以隻能存放死物,不能存放活物。他立刻跑回地宮,把褡褳裝不下而自己又很舍不得的東西全收走。
又等了大半天,眼看太陽快下山了,天邊才終於出現幾艘飛船,在不遠處的空地降落後立刻派出一列救援小隊,匆匆趕過來。他們擁有專業的生命探測儀,尚未降落就發現災難現場隻顯示出一點生命跡象,而且非常微弱,要是再晚上幾秒鐘,沒準兒人就死了。也因此,他們幾乎沒怎麼翻動破爛的船艙就直接把裝暈的有姝抱出來,送往飛船進行救治。
“他很幸運,隻受了一點皮外傷,之所以能量反應微弱是體質的關係。他是f級體質。”醫生經過簡單的檢查後說道。
“f級體質?這可真少見!”護士語氣中難掩驚奇和鄙夷,“一船人都死光了,怎麼單單他一個f體質的廢人活了下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醫生拿出一台檢測儀說道,“在重大災難中存活的幸運兒並不少,或許是上帝在庇護他們。他的智腦也保存的很好,你拿去解析,我來采集他的基因信息進行比對,如果兩者沒有出入,我們就可以聯係他的家人前來認領。”
“好的醫生。”護士解下綁在少年手腕上的智腦,喟歎道,“雖然體質很差,但長得真是漂亮。您看,他的皮膚像不像阿米迪亞出產的星光寶石?”
醫生頭也不抬地說道,“快去,幫幸存者找到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們現在都在首都星苦苦等待消息。”
護士聳聳肩膀,立刻朝分析室走去。兩人雖然是高鼻深眼的外國人長相,說的卻都是華語,雖然口音略有些古怪,卻並不妨礙有姝聆聽。知道醫生準備采集自己的基因信息,他立刻握緊口袋裡的傀儡小人。周圍的磁場扭曲一瞬又恢複正常,醫生卻毫無所覺,用檢測儀刮下少年口腔內的皮屑進行分析。
“安有姝,十六,純血人類,精神力無、異能無、體質f級,父母雙亡,現就讀於帝國學院表演藝術係諧星班。這孩子真可憐,已經這麼弱了,竟還沒有父母。”醫生一邊念出分析儀上的文字,一邊大搖其頭。
與此同時,護士也帶著智腦過來了,語氣無奈,“醫生,這智腦是安有姝的,他無父無母,監護人那一欄也是空白,我隻能聯係他的導師來接他。那邊說要過幾天才能到,現在學校正放暑假,他帶學生在外麵實習。”
“好,把智腦給他戴上吧。我們還有很多屍體需要確認身份,通知家屬的事我來做,你可能應付不了他們的悲痛情緒。”嗓音溫柔的醫生漸行漸遠。
確定周圍沒人了,有姝睜開雙眼,慢慢靠坐在床頭。為了偽裝得更為逼真,他在自己身上弄了幾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但剛才那名醫生卻隻拿出一瓶噴劑噴了噴,就讓它們迅速愈合,現在連半點傷疤都看不見。未來醫學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他素來平靜淡然的臉上終於浮現驚奇的表情,轉而想到少年的專業,嘴角不免抽了抽。
表演藝術係諧星班,那是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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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有姝被姍姍來遲的導師帶回學校安頓時,姬長夜剛從戰場上下來。這場戰爭持續了整整三十八天,他也連續三十八天沒睡,哪怕疲憊到極點也隻能冥想十分鐘算作休息。把發現十級礦脈的幾顆星球據為己有,並且用最快的速度辦理好合法手續,他命令艦隊即刻返回首都星。
“將軍,您該休息一下了。能源液已經為您準備好,就在浴室裡。”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副官接過將軍的帽子,掛在一旁的衣架上,並試圖去脫他的外套。
“這裡不需要你,請離開。”姬長夜將手搭放在門把上,表情冷肅。
女副官雖然很失望,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中規中矩地敬了個禮,然後退走。姬長夜反鎖房門,並未去泡能量液,而是迫不及待地打開監控器。沒有,任何角度任何方位的監控器都找不見少年身影,水晶棺裡空空如也,隻留下幾朵已經枯萎的彼岸花,甚至連那種琥珀色的能量液都消失了。
有誰來過並帶走了少年?他首先想到這一點,卻又立刻否定。因為臨走時,他在古墓的入口周圍留下許多報警裝置,一旦有人闖入,他的智腦會立刻接收到訊息。但現在,警報並未觸發,也就是說在此期間沒有外人闖進去,除非少年自己醒過來並離開。
這個猜想令姬長夜的呼吸驟然停止,哪怕特種人能在缺氧的情況下存活好幾年,此時此刻的他也分外難受,高速運轉的頭腦因為這忽然浮現的奢望而幾欲炸裂。
他用顫抖的指尖調出古墓中的所有監控畫麵,未能發現少年身影,於是又按下回放鍵。畫麵開始倒轉,因速度過快,那忽然活過來的人變成了一道道殘影,卻已經足夠令姬長夜呼吸加重,血液蒸騰。
就是這裡!看見殘影躺回水晶棺,一如往昔般沉睡,姬長夜立刻停止倒帶,點擊播放。少年還像他上次看見的那樣,睡顏恬淡,神態安詳,但他的心情卻已經完全不同,隻因他知道,在下一刻,少年就會睜開雙眼蘇醒過來。
倒帶後的時間過長,以至於等了十分鐘,少年還躺在水晶棺裡浮浮沉沉。姬長夜眼裡慢慢爬上血絲,眼眶也乾澀而又疼痛,卻不敢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哪怕一秒。又過了十分鐘,他漸漸有些心浮氣躁,極想快進,又擔心錯過少年蘇醒的瞬間,隻能勉強按捺住焦躁的情緒。
對一個訓練有素、能力卓絕的軍人來說,這樣的焦躁顯然是不應該存在的,但他卻不想去控製。他隻想讓少年趕緊活過來,證實他剛才看見的一切都並非太過向往而造成的幻覺。
當他指尖已覆在快進鍵上時,少年濃密的睫毛忽然顫了顫,上麵的氣泡隨之抖落,旋即一個一個升上水麵,炸裂成水滴。這景象是極細微,極靜謐的,若非特種人視力超凡,絕對無法注意到。然而看在姬長夜眼裡,這一幕卻比星河墜落還要絢爛,比最高超的攝影師拍出的最華麗的美景還有動人心魄。他早已沸騰的血液也仿佛冒出無數小小的氣泡,然後挨個兒炸裂。
他立即收回指尖,把畫麵投射在對麵的牆壁上,並且一再放大。他的國王馬上就要蘇醒,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但其實他已經錯過了。在焦躁、期待與深深的遺憾中,國王終於睜開雙眼,露出黑白分明又清澈見底的眼眸。
他破水而出,肩頭綻放著一朵血紅的彼岸花,越發將他白皙的皮膚襯托至透明。他摸了摸頸窩,不知何時掌心竟多了一隻深紫色的小蠍子,甩著尾針緩緩爬動。姬長夜呼吸一窒,生怕蠍子傷害少年,卻見對方撅起粉嫩的唇瓣,輕輕吻了它幾下。很顯然,這是他的寵物,並非無意中鑽入水晶棺的毒蟲。
渾身緊繃的姬長夜這才坐回去,見少年爬出水晶棺,一路走一路脫掉濕透的長袍,露出修長柔韌的身軀,沸騰的血液立刻朝下腹湧去,令那處脹痛不已。緊接著他又心神大震,什麼情欲、狂喜,全都拋到腦後,一邊盯著智腦上的畫麵,一邊點了幾個最忠心的屬下,秘密趕往母星。
他差點忘了,現在的母星可不是遠古時期的母星,上麵長滿變異植物,還有許多危險評測在a級以上的狂獸。少年一旦離開地宮,等待他的將是無窮無儘的危險。艦隊出發時,剪視頻上的少年已經打理好自己,由一條密道離開,難怪布置在石門周圍的警報器從未被觸動。
姬長夜幾乎不敢去看接下來的畫麵,素來從容冷峻的眉眼竟流露出罕見的恐懼之色。樊肇察覺到他的異狀,提點道,“將軍,你上次不是留下一個飛行監控器嗎?如果發現目標物活了,它應該會實時跟拍。你直接連上它的信號就能看見少年現在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