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線在琴身上慢悠悠地來回看了半晌,四根琴弦全部被拆了下來,琴碼也被拿走,光禿禿的指板上有他沒來得及清理的鬆香漬。
“昨晚雨下了一整夜,濕度上來了。”賀明臻說,“你注意家裡琴房的除濕器今天要開著。”
謝心洲點頭。
“行了,彆心疼了。”賀明臻寬慰道,“你現在用的什麼琴?”
“畢業換的那把。”
“哦,讓你姐給你再買一把唄,我師父他們那兒有個大師最近可以預約。”
謝心洲搖搖頭:“這把湊合用。”
賀明臻無奈又悵然地看了他一眼:“我說尹總那資產,抽個百來萬給你買把琴,灑灑水吧。”
謝心洲沒說什麼,琴行門上的風鈴又響了兩下,是陳芷拎著早餐和奶茶來了,進來喊了聲:“哥,我起晚了,隻有韭菜盒子了。”
賀明臻:“啊?我吃韭菜盒子?那我今兒還怎麼乾活,來個客人我熏昏一個?”
“沒法兒啊,沒彆的了。”陳芷說,“哎?師兄來了啊,你吃了嗎?”
“吃過了。”謝心洲說。
陳芷笑眯眯地說那就好,美滋滋地邊想著估計是白毛帥哥給做的早餐,邊把韭菜盒子遞給她哥。
賀明臻是陳芷的表哥,也是這家琴行的老板,二樓和三樓是工作間和休息室。陳芷自己家的隔音不好,練琴吵鄰居,有時候在這邊練琴練晚了就直接睡樓上。
“你就吃吧,我這兒有清口糖。”陳芷說著把奶茶戳上,又問謝心洲,“你喝奶茶嗎師兄?”
謝心洲搖頭:“不喝,撐著呢。”
他確實撐著了,喻霧給他烙了兩塊蛋餅,一大碗湯,超出他平時的食量太多,他全吃完了。
陳芷嗯了聲,扭頭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這會兒在放本地新聞,謝心洲沒太在意,直到陳芷差點被奶茶嗆著,她背靠工作台的側麵,指著牆上電視屏幕說:“我靠,這不是那豪門庶子嗎。”
聞言,謝心洲抬頭看向電視屏幕。
“最近這事兒鬨挺大的,辰衡的那個過世的董事長,他兒子是他老婆跟彆人生的。”賀明臻邊說邊小心地撬開大提琴邊緣。
謝心洲“嗯”了聲。
屏幕裡的人包得相當嚴實,鴨舌帽、口罩、衛衣兜帽,連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要是頭發露出來的話,陳芷應該能猜到那是喻霧。
謝心洲認出來了,他認得喻霧的眼睛。
記者們在辰衡大樓下堵著喻霧,舉過話筒:“喻先生,請問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歲。”
記者:“請問你今天過來參加股東大會,有得到董事會的支持嗎?”
“抱歉,無可奉告。”
接著是尹心昭安排的媒體,記者突破重圍衝到喻霧麵前:“喻先生,據說老喻董留下了遺囑,請問遺囑的法律效力確認了嗎?你最近有接觸過大公子嗎?”
喻霧停了下來,嚴密的打扮讓他隻露出一雙眼睛,人們的注意力也都在他的雙眼。
喻霧說:“很遺憾,沒有人和我聯絡過,我常年在國外,對家族恩怨不是非常了解,至於那位大公子……”
喻霧看向鏡頭,仿佛是通過鏡頭在和大公子對話:“我相信大公子應該會明白一個最基礎的繼承法條例,繼承遺產應當清償被繼承人的債務,以及其應依法繳納的稅款。”*(引用法條)
此話一出,琴行裡賀明臻“哦謔~”了一聲。
不僅是這個屏幕,幾乎所有正在關注這件事的人,都被喻霧這句話調動起了好奇心。
這弦外之音不就是說老喻董或許有欠債?甚至還可能存在欠稅?
他一介董事長,喻霧這模棱兩可的話究竟指的是老喻董自己的稅務,還是整個辰衡集團的稅?
喻霧說完後匆匆離開,鑽進一輛漆黑的彆克商務車。
“牛。”賀明臻評價,“據說他是喻鷺辰外麵找的小四生的兒子,在媒體這裡暗示稅務問題,這是明顯要魚死網破啊,有魄力。”
陳芷不解:“他為什麼要暗示稅務問題?辰衡如果有漏稅對他也沒好處吧?”
“所以我說他有魄力啊,這是威脅,而且他這麼乾,肯定有人給他兜底,估計是個大人物。”賀明臻搓著下巴說。
陳芷:“我靠,我以為會像電視劇裡那樣撕呢。”
賀明臻搖頭:“我感覺這個庶子應該是躲起來了,這原配和大公子不可能不找他的,而且躲的很及時,應該是葬禮一結束他就藏了起來。”
賀明臻又說:“而且肯定藏得特好,伺機待發。”
一直沉默的謝心洲低頭咬了咬唇,心道怎麼什麼都給你猜著了,這人就藏我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