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爾你回來了?”她鳳棲宮回耳房時,其他小宮女皆未入眠,發現她竟然安然無恙。上個月遭罰十鞭的宮人是可是被抬著回來的。
鬱爾去了隔間浴房,背對著眾人脫下衣裙。
少女骨骼纖細,肌膚雪白若凝脂。然而此時白瓷軟玉的背後,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天啊!”小宮女們紛紛驚呼,縮在各自被褥之下驚恐不已。
水已涼透,她咬牙擦洗身子,直至盆中的水被染成血色。
幸好屋子裡點著碳火爐。其實在鳳棲宮當差,隻要不能怒貴妃,待遇不錯,吃穿用度皆比其他宮的宮女精良,隻稍稍遜色於禦前的宮人。
鬱爾躺了足足三日,第四日清晨傷勢已經恢複。
可再無人敢叫她身近伺候貴妃,打發她去洗衣,洗的還是鳳棲宮所有宮人的衣裳。
隆冬時節,皇城護城河裡的水都結了冰,她一雙手在冷水之中浸泡得沒了知覺。
剛進宮時,教養嬤嬤曾讚歎,她一雙手竟比宮中常年保養的貴人還要精致柔軟,看著像生來享福的手。
昳麗少女容顏瓷白,安靜乖巧,偷偷蟄伏。
這樣的苦日子熬了半個月,一雙柔荑紅腫不堪,吃飯時連筷子都拿不穩,鳳棲宮所有宮人都欺她。
寒冬深夜,一封急報被快馬加鞭送進皇宮。
太子替皇帝去皇寺廟奉天寺祈福,歸來路上遭遇刺客劫殺,已經身亡。
韋貴妃征征立在幕邊,“死了?太子死了?”
“是、是”太監稟告道,“這消息千真萬確!”
短暫的驚愕之後,韋如意扶著精雕木柱,“淑妃如何?”
“聽聞已經哭死過去幾回,諸位太醫守在疏影殿。”
貴妃淑妃暗中較勁多年,向來貴妃更得聖寵。但自從淑妃之子兩年前被封為太子,鳳棲宮便矮了一節。
如今太子竟遇刺身亡了!
韋貴妃寵冠六宮,母族強盛,又是二皇子與五皇子的生母,這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
翌日清晨,消息傳遍整座皇城。皇帝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所有官員聯合查辦,揪出幕後主謀以及黨羽。
太子年十五,自小天資過人、才能出眾、脾氣溫和、事事辦得妥帖、深受朝臣愛戴,就連一向刁鑽的禦史台也找不到太子任何行差踏錯。
扼腕痛惜之餘,朝堂後宮皆人心惶惶。太子出事不過三日,已有十多名官員被帶去刑部大牢審問。
冬日裡天黑得早,晚膳時分,鬱爾將疊好的衣物送入寢宮。
貴妃臥在美人榻上,聽到響動,抬眸看向衣櫃前纖弱的身影,“忠順去何處了?”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鬱爾僵直身子,“回稟貴妃,奴婢不知。”
“過來。”
韋貴妃是後宮之中地位最尊貴的女人,狹長眉眼之中透著清冷眸光,見鬱爾低眉順眼跪在自己麵前。
一雙珠石點綴的玉手冰冷得如同刀刃,劃過少女脖頸扣住她細弱肩胛,剝了她的衣裳。
少女本應傷痕累累的背,傷口近乎痊愈,這樣淺的鞭傷絕非出自忠順之手。
“鬱爾,你就不怕本宮真的殺了你?說,忠順怎麼死的?”
少女眸光冷靜,自知走投無路,她將那個雨夜所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稟告韋貴妃。
“哼,算你命大,竟從蕭讓手裡逃脫。不過他已經宮外立府邸,為何那天深夜滯留皇宮?”
“奴婢懷疑,太子遇刺背後的真凶是三皇子。”
韋如意瞳眸驟縮,使了狠勁幾乎捏碎鬱爾纖細的手腕,“賤婢,竟敢胡言亂語!”
“你說說,為何是三皇子?”低沉的聲音自內室幕簾外傳來,主仆二人同時回眸。
君王抬手撩開幕簾,一襲深衣,神色肅然。朝堂之上風起雲湧,多日未曾出現的男人麵龐溫潤如暖玉,眉眼卻如刀刻般威嚴,更添幾分淩厲。
“參見陛下。”韋如意慌忙起身行禮。君心不可測,即使她與皇帝同床共枕十數年,此時此刻麵對這個男人,依然惶恐。
鬱爾跪在地上,心間慌亂,男人那隱隱的君王氣勢叫人窒息。
“你在星瀾宮遇見蕭讓,然後呢?”
心臟似被無形的手揪住緊,原來皇帝在外聽了許久。
這是她重獲貴妃信任的機會。
少女抬起眼眸,“奴婢離開星瀾宮後,遇見了東宮的德海。德海向來不離太子左右。奴婢覺得怪異就躲在暗處觀望。見他在星瀾宮門口徘徊幾次後,進門去見三皇子。”
君王共有五子,三皇子生母洛嬪早亡,蕭讓生性叛逆與兩位兄長有如仇敵,深夜見太子近身宮人,其中必定有鬼。
鬱爾仰著頭眸光平靜,一雙柔荑揪著膝上裙裳,如同被夫子問考題的學生。
皇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