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你為何要來替我上藥?”
“......”鬱爾捏著他的手掌,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小聲回應,“自然是因為貴妃的命令。”
“若她沒有命令你呢?”蕭讓追問。
“你那樣凶,我不敢靠近。”鬱爾實話實說,取了紗布替他包住傷口,“你手上的傷又不重,其實不必上藥。”
還是被他揍得鼻青臉腫險些毀容的五皇子更慘一些,估摸著得養傷一個月。
“你明天是不是會替蕭末換藥?”蕭讓語氣孤傲。
她點頭。
“若叫我知道你再替任何人換藥,我就剁了你一雙手。”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威脅她。
鬱爾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眸,“為何?”
“皇兄!”四皇子蕭承忽得撩簾進來,紅光滿麵,“走啊皇兄,去我帳中喝酒!讓你見見我新得的兩個舞姬,你若喜歡今夜就帶回帳中,那滋味好著呢!”
“......”鬱爾呆若木雞。蕭讓的手掌還擱在她膝上,她的一雙柔荑正捏著他的手指纏繞紗布。
蕭讓沉默不語。
“就這麼說定了啊。”四皇子臨走是瞥見蕭讓身邊的鬱爾,“這小宮女生得倒是彆致,你一會兒也來。”
如此赫赫揚揚邀請完,四皇子大笑著離開。
舞姬......滋味......?
鬱爾想起若雪與晴空談起過這位四皇子,說他生性好色,年紀輕輕,府中便養了一堆美貌姬妾,甚至街上見到美貌少女,隨手虜進府中,碰上幾個性子烈的,被糟蹋之後跳河尋死。
蕭讓......
她皺著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眸光漸漸洶湧。人以群分,他這般專橫跋扈,連她這個禦前宮人也敢虜進帳中,是不是也同四皇子一般強搶民女?
少女眼底浮現一絲厭惡,鬆開了他的手。想起自己還坐在他鋪陳著獸皮的床榻上,瞬間起身,離他遠遠的。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蕭讓此時反應過來。
“你......”鬱爾一張白皙小臉寫滿厭惡。
小小的少女即使怒極,也如同發怒的幼貓一般,毫無任何殺傷力。
“我怎麼?”蕭讓恨得牙癢,“我答應去他帳中了?”
鬱爾哪裡會聽什麼解釋,他在她心裡就是個羅刹惡鬼。
“你方才說、說要剪了我衣裙。”
“我這麼做了?”他逼近她眼前,少年身軀高大氣勢洶洶,伸手就要攥住身前不斷後退的人。
鬱爾甩開他的手,覺得他臟得很,“下流!”扔下這麼一句轉身就跑。
蕭讓臉色鐵青站在原地,原在刑部牢獄裡審問犯人時,有人罵他陰險惡毒,有人罵他殘暴不仁,可從未有人罵他下流!
鬱爾跑出營帳很遠才停下腳步,數次回眸查探,確定蕭讓沒有追上來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經過數名禦前侍衛,進入君王帳幕之中。山上數百座營帳,皇帝所住這這一座最為華麗寬敞,君王喜靜,數名宮人垂首靜立。
皇帝已用膳完畢,正姿態閒適地席地而坐,在書案前看書。
尺素跪在右側研墨。
鬱爾也同其他宮人一般挑了個位置靜靜跪坐。出宮這一整日,皇帝更衣隻用太監,皇帝用膳有尺素伺候,皇帝甚至讓她免送止咳的羹湯。
她成了禦前一座擺設,十分悠閒。
一想到在蕭讓帳中聽到的那些汙言穢語,鬱爾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臟了!
“去了何處?”
鬱爾袖口下雙手緊緊攥著,發誓下一次不論蕭讓怎麼威脅她,自己都不會輕易妥協!
“鬱爾,陛下問話。”
尺素的聲音令她驟然回神,鬱爾懵懵地抬眸,陛下問她什麼?
“去了何處?”
君王白淨素手持著宗卷,身著月白色廣袖長跑,青絲以白玉簪束起,氣度不凡出塵如天上皓月。
鬱爾:“奴婢去五皇子帳中替他包紮傷口。五皇子留奴婢用了晚膳。”
小宮女答得天衣無縫,但周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蹙著雙眉,一張小臉五官糾結,雙手攥著膝上裙裳衣料,顯然受過欺負。
“用過晚膳就回來了?”蕭易語氣寡淡。
“......”鬱爾抬眸看著君王。
自己此時確實想向人傾訴,但是傾訴對象絕非這位高不可攀的皇帝!
“告訴朕,晚膳之後發生何事?”蕭易視線落回書卷,寡淡的語氣透著叫人無法違抗的意思。
鬱爾眸光征征,其他靜跪的宮人亦不敢出聲。皇帝連自己四個兒子鬥毆都不管束,為何對她的事情過問得如此細致?
“奴婢不想說。”
蕭易視線並未移動開書卷,神容平靜,語氣溫和緩緩道,“朕問你話,容不得你不說,否則朕會罰你。”
“......”鬱爾瞠目結舌,繃著一張小臉,她不傻,再也不敢在皇帝麵前說蕭讓壞話,“奴婢不是那等愛在背後告狀之人。”
蕭易抬眸,冷峻眉宇間泛起不易察覺的笑意,“你不愛告狀?”
鬱爾眸光哀怨,皇帝怎麼老揪著她冤枉蕭讓那件事不放了!
“奴婢已經思過了,往後再也不告狀。”她咕噥道。
君王與小宮女的一問一答,聽得禦前幾位常年侍奉的宮人萬分驚愕,平日裡少言寡語的君王,今日突然興致盎然地嚇唬一個如此年幼的小宮女。
今夜輪到鬱爾留在君王營帳之中侍夜,皇帝白日在圍場狩獵,夜裡隻淺眠半個時辰,通宵都會在書案前批閱奏折。鬱爾隻需要偶爾更換茶盞即可。
倒春寒的天,夜裡山間寒風呼嘯。營帳由厚實的羊皮圍造而成,配上獸金碳爐,鬱爾倒也不覺得冷。
素雅屏風將營帳一分為二,靠近門簾的地方擺放著一張榻,若鬱爾換完茶盞困了可以稍眯片刻,但絕對不能睡死。
深夜子時,鬱爾坐在榻上昏昏欲睡。
尺素掀簾進來,將一碟子桃花酥塞到鬱爾懷裡,“瞧你困得,今夜由我來替你為陛下侍夜吧。”
鬱爾求之不得。桃花酥還溫熱的,尺素真的待她極好,不像貴妃身邊的大宮女隻會欺負她。
然而下一瞬她眼角餘光便注意到了尺素那茶色衣襟下的一抹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