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姐姐,你怎麼了?”孩子們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大聲問。
顧錦被叫的神經猛然繃起來,連忙大聲阻止他們:“彆過來,去叫、叫你裡長哥哥來。”
那都是些孩子,自己嚇到也就罷了,可千萬彆把他們嚇到了。
“哦。”那群孩子一聽扭頭就往田地裡跑,半點都不帶含糊的。
等孩子們都跑遠了,顧錦輕呼出口氣,想爬起來離開,發現腿腳還軟的很,隻能壓著狂跳的心臟悄悄朝那人頭看去。
再次認真看,她才發現這不隻是一個人頭,而是一個人,隻是這人的身子單薄的很,在已經長高的野草裡不太顯眼。
“妮兒,彆怕,我不是壞人呢。”
一道沙啞到近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緩緩響起,顧錦心裡的害怕頓時減輕了些,隻因這人的聲音雖小,卻很溫和,那雙眼睛雖然渾濁卻也很慈祥。
可誰家壞人會說自己是壞人?
顧錦還是沒敢放下心,隻是認真觀察著他。
這是一個幾乎瘦到脫了形的老頭兒,滿頭灰白的頭發,臉上布滿了長長的胡須,讓人看不清他真正的麵容,唯一能讓人看到的顴骨高高的凸起著,瘦削的身體就那麼無聲的躺在野草裡,要不是胸口還在上下起伏著,她都懷疑這是個骷髏架子。
江正書見這丫頭能平靜下來,還能滿眼好奇的看自己,也不再說話,隻是閉上眼艱難的呼吸著,感覺喘口氣都是費勁。
早知道這裡有人,他就不過來了,臨死前把人家孩子嚇著,罪孽啊!
他的呼吸太過微弱,顧錦感覺這人好像下一秒就能斷氣似的,遲疑的跪趴在地上重新撿起一粒粒燕柚,慢慢靠近這個老頭兒,從那滿臉的胡子中找到他的嘴小心翼翼的塞進去。
雖然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可這樣一個沒什麼力氣的老人,她不覺得能把自己怎麼樣,更何況一個人有沒有惡意,她還是能分辨的出來的。
江正書十分平靜的感覺著力氣在一點點消失,自始至終十分平靜,對於將要到來的死亡,不但沒有半點恐懼反而有種即將解脫的舒暢感。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感覺嘴裡好像塞了什麼,睜眼就看到剛才離自己老遠的小女娃,正往自己嘴裡塞著東西。
“這是燕柚,很好吃的。”顧錦說著把手裡的燕柚全部塞進他嘴裡。
她剛才摘得燕柚足足有一捧呢,雖然抵不了什麼餓,但補充一下水分還是可以的。
嘴裡有了東西,江正書下意識的就抿嘴咀嚼起來,一股清香甘甜的滋味立刻就彌漫到了喉間,幾乎是瞬間,他眼裡就濕潤了。
誰能想到,一場洪水他的家人就死沒了呢,他原本是個隻會死讀書的教書先生,有著文人風骨,做不來那些乞討的行徑,也不認識田間哪些是能吃的野菜,家人都沒了,有人肯給口吃的,他就吃著,沒人肯給吃的,他就餓著。
他一路茫茫然跟著逃難的人稀裡糊塗的到了這裡,想活著,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想死,卻又怕到了下麵無顏見死去的親人們。
到現在他已經七八天沒吃東西了,全靠大清河裡的水才活到今天,昨晚他暈倒前還在想估計那就是他的最後一天,誰想又被個小女娃兒給踹醒了呢,更沒想到這小女娃兒還肯給自己吃的。
顧錦看著他這麼大一個人,竟然還流淚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悶不吭聲的回頭繼續撿燕柚給他吃。
“裡長哥哥,裡長哥哥……”
沈景城正在地裡查看已經長到腰間的穀子,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回頭望去就見五六個孩子一起朝這邊跑著,一邊跑還一邊不停叫他。
“什麼事?”沈景城站在地裡揚聲問著。
“阿錦姐姐,叫你呢。”
“她啊一聲,叫的好慘,都嚇我們一跳……”孩子們亂七八糟的說著。
叫的好慘?
沈景城聽得心頭一緊,什麼也顧不上了,腳下一個用力就飛出田地到了孩子們麵前:“她在哪裡?”
孩子們看著一下子飛到麵前的沈景城一個個震驚的說不出話,好在還有個反應快的,抬手指向跑過來的地方:“那裡。”
沈景城二話不說,提起這個孩子就飛掠出去,隻見他腳尖連地麵也不曾碰觸,踏著野草頂簡直像在飛一樣,瞬間就出去了幾十丈。
孩子們看著他歘一下就沒了身影,一個個目瞪口呆,老半天才嘰嘰喳喳的驚呼起來。
“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