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聲音:“既然是狠角,要不然我們搬走算了,省得成日在這裡提心吊膽。”
老的聲音:“他雖然是狠角,但不曾傷害百姓一分一毫,想來應當不打緊。”
小的聲音:“話是這麼說,您沒瞧見他這段時間打土匪打得有多狠,菜市場那邊血泥都厚了一寸。”
接下來這兩個聲音一直在爭論,究竟要不要搬離此地。
他們說的內容有很多,將搬不搬的優勢與劣勢反複拿出來對比。
鬱徵聽他們的談吐,他們應當不是那等沒學識的人。
鬱徵躺在床上聽了半日,聽他們沒重點地爭論,實在聽不下去。
明日還要騎馬,今日必須得好好休息。
意識到這點之後,鬱徵又醒了,在他清醒的那一瞬間,那個聲音好像就消失不見了。
說好像,因為他總有股幻覺,耳朵裡似乎還嗡嗡作響。
在他醒來的一刹那,紀衡約也坐了起來,機警地按著腰間的刀,問他:“殿下?”
鬱徵披上衣服說道:“今日這事恐怕不同尋常,你帶人與我一起下去看看。”
紀衡約二話不說,整理好衣裳。
他們帶了一隊侍衛從房子的側麵走下去。
現在已經到了下半夜,整座客棧都很安靜,隻是能偶爾聽見遠遠傳來的狗叫聲與雞鳴聲。
他們提著燈籠往下走,燈籠昏黃的光芒照亮腳下一丈來寬的地方。
天上沒有月亮,倒是有星星。
人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能看見院子裡長出來的樹與黑黢黢的屋簷。
紀衡約提著燈籠走在最前麵,鬱徵跟在他後麵,侍衛們則包圍著鬱徵。
這大半夜出來找說話的人實在有些令人驚悚,何況剛剛他們已經出來找過了一次,什麼都沒有發現。
鬱徵走到他房間正下方的位置。
他房間正下方是一個大廳,應當是客棧主人家的客廳,廳裡擺著一些大圓桌,想必平時會有人過來辦宴席吃飯。
這個大廳開了兩扇門,一扇前門,一扇後門。
前門通向大路,後門則通向主人家的院子,好像是後廚。
紀衡約和鬱徵在大廳裡轉了一圈,沒聽到人說話的聲音。
紀衡約看向鬱徵,等他拿主意。
鬱徵說道:“去後院看看。”
紀衡約的頭皮一下就麻了,他們站在這裡已經能清楚地感覺到後麵並沒有人。
不僅沒有人,估計連耗子都沒有。
鬱徵道:“走吧,都警醒一些。”
大家聽了,隻好跟著他往前走。
後院連接著後廚,裡麵放了石磨,水缸,切菜台,柴火等很多雜物。
這個後院甚至種了一些蔥和韭菜。
這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人。
侍衛們提著燈籠一點一點照過去,沒有發現任何可能藏著人的痕跡。
鬱徵走到了大水缸前。
這家客棧放的水缸可能為了救火和用水,一口氣擺了三個大水缸,品字型在一角放著。
水缸裡沒有藏人,這些水很清澈,他們的燈籠照過去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水缸裡除了有兩尾魚之外,什麼都沒有。
紀衡約按在刀上的手放鬆了些:“殿下,我們去彆處看看。”
鬱徵道:“不用去彆處了,說話的就是這兩尾魚。”
紀衡約咬緊牙關,臉上的神色沒怎麼變化,身後幾個侍衛倒嚇得頭皮都要麻了:“殿,殿下?”
紀衡約道:“那我們把這兩尾魚撈出來?”
他說著話的時候,兩尾魚突然在水缸裡掙紮起來,似乎想跳出水缸逃跑。
紀衡約眼疾手快,拿起旁邊的木蓋子,咣一聲蓋到水缸上,又死死壓住。
鬱徵對水缸裡的魚道:“二位彆緊張,沒打算對你們做些什麼,隻是想跟你們聊聊。”
水缸裡安安靜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鬱徵輕踹了水缸一腳,眯起眼睛:“我不相信你們在我耳邊說話,單純就是為了聊天。有什麼話你們不妨現在說吧。”
紀衡約目光一閃:“殿下,他們不願意說我去拿漁網過來,他們就老實了。”
“我說。”水缸裡突然傳來沉悶的聲音。
鬱徵聽這個聲音感覺很耳熟,正是那個年少一點的聲音。
那聲音說道:“我們兄弟兩個隻不過在這裡聊天,確實沒有冒犯殿下的意思,也不知道殿下能聽見。”
鬱徵:“哦?”
小的聲音直接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道:“是,是真的,我,我發誓。”
老的聲音也道:“我們兄弟平日裡也會聊天,因晚上睡不著才閒聊,打擾殿下了,實在抱歉。”
鬱徵:“這麼說來,你們是無意之失?”
小的聲音:“對對對,請殿下原諒則個,我們保證不說話了。”
鬱徵:“聽你們聊天,你們也不像是普通的魚。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待在普通的水缸裡?有什麼目的儘早招來?”
老的聲音:“殿下誤會了我們休息,無意需要在紅塵中曆練,隻是我們兄弟二人都還不能化形,也沒有辦法以人身去紅塵之中,隻能出此下策。”
鬱徵:“要在紅塵中曆練,你們就待在水缸之中,不怕被人撈起來做成紅燒魚?”
老的聲音:“我們敢出來,自然有一定的自保手段,隻不過殿下一身功德金光與帝星之氣,我們的自保手段在殿下麵前也用不出來。”
鬱徵沉吟。
兩條魚似乎怕他真的會做出什麼,在水缸中遊來遊去,很明顯緊張了起來。
老的聲音說道:“殿下有明君之相,我這裡有個養魚的方子,願意獻給殿下。”
鬱徵:“哦,先說說是什麼養魚的方子。”
老的聲音:“魚與魚也不同,有的魚長得特彆快,一年能長到好幾斤,有的魚長得特彆慢,十年都未必能長到一斤。我要給殿下這個養魚的方子,第一步就是找魚苗。”
老的聲音說道:“此時正是春季萬物萌發的時候,臨津縣鬆澤湖有一種長不過一寸,背部帶黃色,腹部發紅的魚苗,這種魚一年可以長到五六斤。”
老的聲音:“殿下若是令人撈了這種魚來養,一年之內大家就不愁吃肉了。”
鬱徵:“繼續。”
老的聲音:“這種魚不僅長得特彆快,還特彆能生,隻要一個池塘裡養了這種魚,往後十年八年都不會缺魚吃。”
老的聲音:“因為這種魚實在太過賤濫,東海龍王令其不得出鬆澤湖,出了鬆澤湖,可能就沒有其他魚類生長的空間。”
老的聲音:“殿下若是趁東海龍王沒有聽到消息,今夜連夜去撈這種魚,明早太陽出來之前把這種魚放到其他池塘,它慢慢就能繁衍起來。”
老的聲音:“等這種魚養好了,本地百姓肯定不會缺肉吃。”
老的聲音說得又快又急,其他人都沒來得及插話。
小的聲音隻來得及在邊上拚命道:“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