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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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燦爛,將葉子映得發光,人間四月,花和草葉聯合昆蟲王國攻占了人類的城市,而天上的白鳥就是這聯盟軍的斥候。
許星洲強自鎮定地道:“你們是真的很閒嗎?”
“閒倒是不閒,”秦渡閒適道:“隻不過對你格外有時間罷了。”
許星洲:“……求求你們忙起來吧!大學生當為國為民,承擔起自己的社會責任感好嗎!”
她的位置非常尷尬,階梯教室的桌椅向來都是一體的,秦渡站在靠走廊的一側,將許星洲的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秦渡朝前一步,把出口一堵道:“關我什麼事?”
許星洲說:“魯迅先生就說了!願中國的青年都擺脫冷氣,隻是朝上走,你倒是好……你能不能讓一下?你是覺得找我茬很有趣是不是?”
秦渡:“是挺好玩的。你再讓我折磨一會兒,我興許就不揍你了,也不堵你小巷子了。”
許星洲:“……”
許星洲心想你是變態吧!
然而許星洲下麵還有事情要做——不僅有,而且還要趕時間。目前她首要任務就是擺脫麵前這個爛人學長——於是下一秒,許星洲敏捷地一撩裙子,單手撐桌,翻桌一躍!
秦渡:“……”
許星洲像隻潑猴一樣跳下桌子,拍了拍桌麵上的鞋印,抬頭看了看監控,雙手合十道:“老師對不起。”
“我比你忙多了,”許星洲說:“我後麵還有事兒呢!”
秦渡眯起眼睛,許星洲將包往肩上一拽,喊道:“約架就等下輩子吧——!”
然後她一提自己的裙擺,轉頭跑了。
秦渡:“……你等下……”
許星洲高聲喊道:“我是傻逼嗎我等你?!做你晴天白日大美夢去吧!讓我們下輩子再見!”
秦渡提高了聲音:“我說……”
吱嘎一聲,許星洲滑樓梯扶手,跑了。
於是偌大的一百二十座教室裡隻剩秦渡一個人,和他手裡那個貼滿星星月亮貼紙的kindle。
秦渡漫不經心地說完那句話:“……你掉了你的kindle。”
窗外的鳥啾啾地叫了兩聲,人間無人應答。
那一瞬間窗外大雁穿過雲層,花和蜜蜂以陽光為掩護,嗡嗡地討論著如何推翻人類占山為王。
——畢竟這是植物和小昆蟲最好侵略人類的時候了,每個人都放鬆成一隻睡鼠,在風和日麗的季節裡準備著一場春天的重逢。
秦渡晃了晃那個貼得不認爹娘的小平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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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那天晚上沒住在宿舍。
狡兔有三窟,秦渡有五個。一是他就是上海本地人,二是他們院分的破宿舍實在是太破了——大概是因為院裡領導都是老實人,搶不過其他院的人精:畢竟秦渡第一次見他們院院長時,五十多歲的老年人發型極為奇詭,根根朝上,而且忘了梳頭——看上去像是倒立著睡了一晚上。
總之,秦渡在學校三站路外的院裡有套改造的複式,他媽買了上下兩套房,把它打通了,秦渡平時就一個人住在這兒。
外頭夜色深重,城市裡燈光猶如打碎的銀河,秦渡懶洋洋地把演算的筆和紙推了,擰開了夜燈。
夜燈光芒溫柔地亮起。秦渡的卷發遮了下視線,他把頭發隨意地往後一捋,兩腳夾住個靠墊,往後倒在了軟凳上。
而後秦渡摸過長桌上的手機,看了看,沒有消息。
……這姓許的是傻嗎,秦渡想。現在都沒發現自己少了個東西。
過了一會兒,他又有點懷疑許星洲是不想再見到他,寧可豁出去這個小kindle不要了都不打算再見他一麵了。
而這結果顯然不存在,秦渡還沒找夠碴,逃是逃不掉的。
小夜燈燈光柔和地映亮了這個廣闊的客廳,在藤蘿葉上停留片刻,滾落了下去。秦渡打了個哈欠,拿起小設備,打開了屏幕。
屏幕上仍是那本書,秦渡往後翻了翻,裡麵的字一團一團的不知所雲,是一段絮絮叨叨胡言亂語的,文青騙稿費湊字數的書。
“……在鬨鬼的旅館裡偷偷溜進彆人的浴室……”秦渡眯起眼睛念道:“當一個對睡在市政廳裡的野貓彙報工作的政治□□者……”
秦渡又翻了兩頁,判斷自己看不懂文青的無病呻吟,冷漠道:“什麼傻逼玩意兒。”
然後他退出了那書,回到首頁,kindle書櫃首頁在黑暗裡發出熒光。
那一瞬間,他的手機屏幕嗡地亮起。
秦渡:“?”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來自微信的一條好友申請。
——‘宇宙第一紅粥粥’請求加您為好友,您是否同意?
長夜之中,秦渡嗤地笑了一聲,拿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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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頭上都要急出汗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她一摸口袋發現那玩意兒沒了,差點嚇死,晚上八點鐘跑回福利院去找院長問有沒有撿到它。院長說沒有,你再回去好好找找。
許星洲在區福利院做了一下午的義工,帶著一群或多或少有些殘疾的孩子讀書認字——認字。這群孩子認字。許星洲心裡的酸爽無法言說,就衝這群孩子認字這件事,那個kindle就是死也不能落在這群孩子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