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月玫瑰綻放於人間, 那一時間, 陽光之下新事終於發生。
猶如命運女神拉克西斯的恩賜。
許星洲看著秦渡,迷迷糊糊地開口。
“——其實,那天晚上,你找到了我來著。”
秦渡:“……”
“你是不是撿到了那把傘?”許星洲朦朧地問:“就是……帶小星星的,你從我手裡搶走的那一把。”
秦渡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
“我當時就在那裡,摔了一跤。”許星洲說。
秦渡怔住了。
許星洲眯起眼睛,溫暖地道:“我當時走不動了,又覺得很難過, 情緒非常非常的崩。所以一直縮在那棵桃樹後麵,滾得渾身都是泥巴,非常狼狽。”
“實話說, ”許星洲朦朦朧朧看著他,說:“那天雨下得這麼大, 我都在樹下, 看到你走過來了……”
那天晚上, 秦渡穿過了四月末時滿城怒放的,月季與劍蘭。
那個青年濕淋淋地走在雨裡, 他一步一步地朝許星洲走來,每一個步伐,都落在她年輕的心臟上。
“我怕你。”
許星洲蒼白地道。
“……我怕你會嘲笑我,因為我當時實在是太狼狽了, 而且還在大哭……渾身都是泥,那條裙子臟得不行, 估計連洗都洗不出來的,而且妝都淋花了……”
秦渡:“……”
“所以你當時喊了我的名字,我連氣都不敢喘,生怕被你發現。”
許星洲想起自己當時在樹後祈求上天‘不要發現我’——那一刻上天似乎聆聽了她的願望。
可是。
“……可是,誰能想到第二天我居然還能更狼狽呢。”許星洲自嘲地看著窗外道:“到了第二天,乾脆連形象都沒有了。”
秦渡那頭,沉默了許久。
許星洲撓了撓頭。她自己坦白了這一通,秦渡一點反應都沒有——許星洲想到這一點,又覺得十分不好意思,縮在副駕上發呆,不想和秦渡說話了。
秦渡過了許久,才沙啞地道:“……師兄開車的時候,彆說這種話。”
許星洲點了點頭表示知道,覺得有點悶悶的難過。
他大概沒有往心裡去吧……或是認可了那句‘連形象都沒有了’,許星洲想著想著又覺得心中酸澀,無意識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擺。
還不如讓他維持不知道的狀態呢,她模糊地想。
秦渡開車回去,梧桐夾道而生,樹冠遮天蔽日,縫隙中的月季綻得穠秀又茂密。
秦渡沉默得可怕,將車停在車位上,從盒子裡拎了把瑞士刀下了車。許星洲沒有問他做什麼,她靠在副駕柔軟的皮靠椅上,莫名其妙地又有點想掉眼淚。
不能哭,許星洲告訴自己,隻要自己清醒著,沒有被怪物捉住拖進深淵,就不能真情實感地哭出來。
零零星星的光斑落在她的腿上,許星洲隻覺得眼前模糊起來,淚水一顆顆地往外滾。
可是許星洲還沒正經開始哭呢,秦渡就開了副駕的門。
秦渡手裡小心地捏著五六枝他剛剪下來的龍沙寶石和藤綠雲,看到許星洲,先是楞了一下。
“……怎麼哭了?”秦渡嗓音沉沉地問:“我下去給你摘花。”
原來是摘花啊。
許星洲抽抽搭搭,搖了搖頭,擦了眼淚,不回答,剛要下車呢——
——秦渡就捏著那些花,往前一傾身。
將許星洲打橫抱了起來。
被抱起來的許星洲:“……”
“你不是腳疼嗎,”秦渡道貌岸然道:“師兄不抱你你怎麼上樓?”
許星洲眼眶小淚花兒還淚盈盈的,懵懵地問:“……可是我不是自己走下來的嗎?”
秦渡漠然道:“那是以前。”
什麼以前?以前和以後的分界線是什麼?許星洲腦袋上冒出問號,連哭都忘了。
接著秦渡以指頭粗粗一抹許星洲的眼角淚花,將車門一關,絲毫不顧慮周圍人眼神地將許星洲抱在了懷裡,上了樓。
電梯裡,許星洲小聲問:“……什麼以前?是因為我病的重所以你才準備抱我上去的嗎?”
秦渡嗤地一笑,道:“就是聽了你講那件事,覺得你崴腳這件事,是我的錯。”
許星洲心裡,霎時重新開出了花兒。
她鼓了一下勇氣,抬手抱住了秦渡的脖子,故意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可是她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許星洲抱住秦渡的脖子後,秦渡剪來的那幾支又白又大的月季在她臉邊蹭來蹭去,花瓣軟而鮮嫩。她的臉偷偷紅到了耳根。
“——師兄這種男人很有責任感的,”秦渡道貌岸然道:“你這個傷師兄負責了,你現在適應一下,以後還要抱。”
許星洲:“……哦。”
許星洲心想秦渡能不能多找兩個理由,我睡覺的時候也想抱著……
電梯到了三十樓,秦渡眉頭一皺,故意使壞問:“不過話說回來了,小師妹你得有一百多斤了吧?”
許星洲:“……”
你才重,你全家都重!許星洲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羞辱,氣憤地拚命掙動……
秦渡哈哈大笑,抱著許星洲大步跑了出去。
花瓣落了一地,在大理石地板上,被陽光映得金黃-
秦渡找了個他老早前買的花瓶,將那些白月季插了進去,又很有情調地在上頭噴了些許淡香水,許星洲抱著那一堆藥坐在茶幾前,麵前一杯快涼了的熱水,秦渡擦著濕淋淋的頭發從浴室走了出來。
秦渡擦著頭發,不解地問:“不吃藥嗎?”
許星洲又拿著那一小板藥端詳了一會兒,說:“……我不太想吃。”
秦渡問:“為什麼?”
“……我不喜歡。”許星洲小聲道:“我不喜歡吃藥,雖然我不會反抗,但是我還是不喜歡。”
秦渡笑了笑:“誰喜歡吃藥啊——對了,安定拿來,這個藥物我管著。”
許星洲一愣,秦渡揉著濕漉漉的頭發,將茶幾上的藥袋子朝外一倒,把桌麵上的複方地西|泮片一盒盒地挑了出來——這種藥俗稱安定,處方藥,鎮靜催眠。
“這個藥每天兩片的量,”秦渡一邊揀一邊道:“吃完了我按時去給你拿。這個藥我是不會放在你手裡的。”
許星洲嘀咕:“……小氣。”
秦渡抬起頭,睨了她一眼。
“小氣個屁,師兄對你舍得的很。”秦渡把安定和一個白色藥瓶捏在手裡:“ 程雁都和我說過了,你初中的時候連自己的藥都藏,這位有前科的小妹妹。”
許星洲:“……”
然後秦渡一掂藥盒,眯起眼睛道:“許星洲。少了,拿來。”
許星洲爭辯:“我沒有拿!醫生開了三盒,你手裡就是三盒。你……”
秦渡眼睛狹長地眯起:“——三盒,你就藏了一板。你當師兄是傻子嗎,這一盒他媽的重量不對。”
許星洲:“……”
許星洲糊弄不過去,終於從屁股後麵,摸出了那一板被藏下的安定……
“我就是……”許星洲難過地解釋道。
“……我沒想自殺……隻是,我想以防萬一……如果睡不著什麼的……我睡覺經常做噩夢……”
秦渡將那一板藥收了起來,在許星洲頭上揉了揉,沙啞道:“……沒事,師兄沒怪你。”
許星洲悶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