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
他進側臥之後,估計是發現床上沒人,連櫥子都哢噠哢噠連著響了五六聲。似乎為了找人,連衣櫥都開了一遍……
秦渡在側臥也沒找到人,似乎急了。
許星洲在黑暗中聽見他慌慌張張地下樓的聲音。
許星洲躺的地方並不算很難找,隻是沙發的角落,被窗簾遮了大半。秦渡下了樓,這次應該看見了她。
許星洲閉著眼睛裝睡,下一秒,她聽見秦師兄在連綿雨聲中,走了過來。
秦渡赤著腳,走到沙發邊上,拉開毯子,與許星洲躺在一處,將裝睡的女孩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怎麼睡在沙發上了?”秦渡低聲問:“……會著涼的。”
他說著,將身下壓著的的遊戲手柄拽了出來,連著他剛拿的車鑰匙一起丟在了地毯上。
許星洲,真的好感動。
可是感動隻持續了三秒鐘,因為接著秦渡就在許星洲腦袋上拍了拍,惡意地說:“小師妹你智商是真的不夠用?”
許星洲:“……”
秦渡又使勁捏了捏許星洲的鼻尖兒,許星洲被捏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又礙於裝睡不敢吭聲,他惡毒地一邊捏一邊說:“懂不懂師兄差點被你嚇死了?”
許星洲疼得在心裡嗷嗷叫,心想你是臭傻逼嗎!我才不懂——可是她還沒腹誹完,又被bia嘰一聲彈了個腦瓜崩。
……秦渡是不是掐準了她現在不會反抗?
許星洲被彈得,閉著眼睛都眼冒金星……
秦渡壓在她身上道:“看到你不在床上的師兄第一反應是去摸車鑰匙,你他媽還不反省一下?還睡得這麼香——”
確實太過分了,許星洲剛感到一絲愧疚,秦渡就惡意地說:“前科一堆就算了,師兄費這麼大勁,還救回來一個平胸。”
許星洲:“……”
許星洲:“…………”
媽的果然還是不喜歡平胸啊!許星洲簡直惱羞成怒,就算不喜歡,至於上升到人身攻擊嗎!沒有買賣沒有傷害!
秦渡咄咄逼人:“還睡?”
裝睡的許星洲憤怒心想:是可以忍孰不可以忍我不睡了我這就要和你決一死戰!
可是許星洲還沒來得及反擊——
——秦渡就將腦袋,埋進了許星洲的頸窩之中。
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唰然的、衝刷世界的大雨裡,秦師兄的姿勢甚至帶著難以言說的溫柔繾綣意味和滿腔刻骨柔情。
在許星洲的脖頸間微微磨蹭了一下。
“……不對,還是睡吧,”師兄沙啞道:“……小混蛋好不容易才睡著……乖。”
接著,一個溫柔的晚安吻……
粗糙地落在了女孩柔軟的唇角上-
…………
……
申城落雨不止,仲夏蟬鳴止歇,花朵垂下頭顱,詩與歲月四散遠方。
梅子黃時雨,入梅的日子算不上好過,走在外頭就是又潮又悶,圖書館裡就算開著空調,也總覺得潮壓壓的。
許星洲複習累了,就去拿柳丘學姐的專業書翻著玩。中午時姚阿姨給她們兩個年輕姑娘每人買了一杯星爸爸——柳丘學姐的是拿鐵,許星洲的是網紅水蜜桃星冰樂。
此時許星洲的星冰樂幾乎都要化了,水流了一桌子。
柳丘學姐打了個哈欠,說:“中午沒吃飯,好餓啊……我等會去買點關東煮……”
許星洲立刻從包裡翻了裝在保鮮盒裡的手工曲奇,殷勤地遞給了柳丘學姐。
柳丘學姐一愣:“從哪裡變出來的?”
“是姚阿姨早上給我的蔓越莓餅乾。”許星洲開心地道:“說複習語言很累,讓我多吃點,是她家阿姨做的小甜品。”
柳丘學姐咋舌:“這個阿姨真的好寵你啊。”
然後柳丘學姐將東西搬來,與許星洲坐在一起,啃蔓越莓餅乾。
許星洲一邊翻她的專業書,一邊道:“學姐,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你都考上了那麼好的編製,為什麼還要辭職呢?”
“我之前聽說……”許星洲認真補充道:“你那個國家CDC的編是多少人擠破了頭都想上的。”
柳丘學姐歎了口氣。
柳丘學姐說:“我家人也不理解。”
“——我的父母是普通的小市民,他們一輩子按部就班,”柳丘學姐說:“他們和我說起他們小時候最大的理想,就是當工人,吃公家糧。所以我在高中時聽了他們的,考了最踏實的預防。”
“說來也是好笑……”柳丘學姐悵然道:“……我聽了二十二年的他們的話,最後在完成了他們幾乎是最後一個目標的時候,臨陣脫逃了。”
許星洲看著那個長發的學姐,她眉眼素淡如紙,其中卻透出了一絲許星洲從未見過的光芒。
柳丘學姐道:“——因為我覺得,我還年輕。”
“而年輕意味著無限的可能性。”柳丘學姐拿過那本編導的教材漫不經心地翻了翻道:“……意味著不用走父母的路,我不想過一眼就看到頭的生活。”
柳丘學姐笑道:“你隻看到我辭職了,想去讀戲文,可是我其實還和家裡斷了關係,我從家裡的驕傲——一夜之間,變成了全家唯一的瘋子。”
“可是,我還是覺得,這是值得的。”
柳丘說這句話時,茫然地看著遠方昏暗的天穹。
“……星洲,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注定蠅營狗苟地活一輩子,”柳丘溫柔地說:“可是每個苟且的偏旁,都應該是讓自己來寫的。“
許星洲那一瞬間,眼眶都有點紅了。
柳丘:“……”
柳丘學姐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哭了?學姐不是故意說這麼沉重的話題……”
許星洲一邊丟臉地擦著眼淚一邊結巴道:“不是學姐你的錯,啊我這該、該死的同理心……”
柳丘學姐:“……哎呀……”
“我就是覺得……”許星洲一邊擤鼻涕一邊丟臉道:“能做出這種決定的學姐,真的是非常勇敢的人。”
真的好勇敢啊,許星洲想。
——這世上所有堅強韌性的靈魂,用力跳動的心臟,全力奔跑的年輕人。
——都是這麼的,熱烈而澎湃-
三點多的時候,趙姐回來了。
趙姐整理完入庫的圖書,收走了自己安排柳丘和許星洲乾的活兒——新訂圖書清單,然後命令這兩位學生換個地方去學習,剩下的她頂著。
許星洲那時候剛領完自己的快遞,立刻遵命,顛顛地跑去找姚阿姨了。
姚阿姨在閱覽室裡時位置並不固定,但是一定會給許星洲留一個位置,許星洲摟著自己的小包去找她,外頭天降大雨,刷刷地衝刷著大地。
姚阿姨看到許星洲,笑道:“星冰樂好喝不好喝呀?阿姨繞了好遠去給你買的。”
“好喝!阿姨對我真好呀,”許星洲甜甜道:“我最喜歡阿姨了!”
姚阿姨笑得眉眼都彎成了月牙兒:“嗯?阿姨也喜歡你,不過這小嘴兒怎麼這麼甜?”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許星洲狗腿地說:“哪有,都是發自內心的。”
姚阿姨伸手,摸了摸許星洲的腦殼兒。
許星洲真的太喜歡這個阿姨了,和她簡直是天生的投緣,甚至忍不住在阿姨手心蹭了蹭。
……暖暖的,許星洲想,真的好溫柔呀。
她有著能讓人平靜下來的力量。
下一秒,許星洲的手機微微一震,來了一條消息。
——是秦渡發來的微信。
屏幕上,秦渡厚顏無恥的信息赫然入目:“下雨了,師兄沒帶傘,你今天來不來接我?”
許星洲:“……”
許星洲心想明明是你前幾天放了我鴿子好吧……才不去呢,給你臉了,公共交通起碼不會放我鴿子。
許星洲叛逆地回複:“自生自滅。”
秦渡簡直稱得上胡攪蠻纏:“自生自滅?彆人都有女朋友來送傘,樓下人山人海的都是彆人老婆彆人女朋友。師兄沒有。沒有你懂不懂?許星洲你還讓師兄自生自滅,你不覺得羞愧嗎?”
許星洲:“……”
這他媽……哪裡來的幼兒園大班的刺兒頭……許星洲登時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一圈……
許星洲杠不過幼兒園小雞仔,隻得背上包,摸出自己的小雨傘。
姚阿姨一愣。
“星洲,你要走了?”姚阿姨關切地問:“今天怎麼這麼早?”
許星洲尷尬地說:“……男朋友沒帶傘,今天得去接男朋友下班……”
“啊?”
姚阿姨先是一愣,繼而又笑了起來。
許星洲莫名地、有些敏感地覺出——姚阿姨的笑容裡帶上了那麼一點孩子般的、非常調皮的意思,仿佛她i想做什麼事兒似的。
“——一起走吧,星洲。”
姚阿姨孩子氣地說:
“阿姨正好,也去接老公下班。”